3.壓戲

霍清之剛走進片場，周佩便遞給她一杯奶茶，笑著說：「任雨晴買了奶茶，我給你拿了一杯。」

霍清之被塞了一杯冰奶茶，只斜了周佩一眼。

周佩看她沒反應，膽子大了起來，八卦兮兮的湊近她，問道：「清之跟她玩得好？」

霍清之的眼神冷冰冰，說：「沒有，普通同事。」

說完，她走進片場，任由周佩跟在她後面一疊聲問來問去。

片場里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幾個執行導演拿著筆記本四處跑，忙得腳不沾地，小演員們圍著任雨晴喝奶茶，三三兩兩的聊著天。

看來這位流量小花真的轉性了啊，人緣不錯。霍清之心裡扯了扯嘴角，有點不高興。

周六剛蹭過她的飯，周日一天不見，霍清之覺得自己對任雨晴根深蒂固的厭惡又在冒頭。

她覺得疑惑。

霍清之走到休息區坐下，看著任雨晴跟別人談笑，感覺很心煩。她這個女主角走進攝影棚，除了客套寒暄，倒沒一個人跟她打招呼。

周佩早就習慣了，霍清之性子獨，剛出道的時候就不善交際，後來名氣大了，更是生人勿近。

霍清之願意兩次接下任雨晴的飲料，經周佩判斷，說明她們關係不錯。

霍清之只是端著奶茶，絲毫沒有要喝的意思。

任雨晴遠遠看見了她，從演員堆里走過來，笑道：「不喝冰，還是不吃糖？」

霍清之搖搖頭，看她坐在自己身邊，沒說話。

任雨晴拿過她手中的奶茶，給她換了一杯烏龍茶，微笑看著她。

任雨晴覺得自己滿臉慈愛，但看在霍清之眼裡，是這位小花旦又在發神經了。

笑得甜美又嫵媚，目光灼灼的盯著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跟我關係很好。

霍清之一邊腹誹，一邊猛地喝了一口烏龍茶。

喝茶動作太快，她，不幸嗆到了。

伴隨著一陣咳嗽聲，霍清之覺得自己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任雨晴貼心的伸手拍著她的背，小姑娘就是莽撞，喝個水都能嗆成這樣，唉。

霍清之感覺自己整個肺都在抽搐，空氣和水分攪得她心神不寧，偏偏還有個人有節奏的拍著她，那隻手溫暖柔軟，熱量隔著薄薄的布料傳遞到她的皮膚。

霍清之咳嗽是止住了，但心臟跳得又有點快，臉更紅了。

任雨晴遞給她一張餐巾紙，擔憂的看著她：「沒事吧？」

要是一瓶飲料把女主角送進了醫院，明天就得頭條見了。

霍清之接過紙巾，斯文的按在嘴唇上，不露聲色的看她一眼，說：「沒事。」

她真的有點懷疑了，自己是不是跟任雨晴八字相衝啊？！

前世的任雨晴就沒有一天不給霍清之使絆子，重生一遭，霍清之竟然覺得任雨晴挺照顧她？

但也經常噎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霍清之看了一眼任雨晴，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攝影師，完全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嗯，任雨晴，捉摸不透。霍清之下了定論。

離她的戲還有段時間，霍清之又在腦中過了一遍前世的事。

準確的說，是她從《煉心》開拍到拿到影后，接著命運直轉急下，一路意外不斷，最後在精神病院去世的事。

霍清之花了一個周末整理每一件小事，唯恐命運再次重演。

她下定決心，既然重新讀檔，那麼這一次絕不放過任何細節。

霍清之永遠不會認輸。

坐在休息區，手中捧著一杯涼爽的烏龍茶，她悄悄看了一眼任雨晴。

蝴蝶翅膀扇動了她，未必不能扇動其他人。

任雨晴在她的生命里，究竟會扮演什麼角色？

霍清之還沒想清楚，便聽到了場務叫她的聲音。下一場是她和任雨晴的戲。

下場戲是她和任雨晴最後一場對手戲，台詞你來我往十幾句，還有個難度頗大的半外景鏡頭。

霍清之站在攝影棚中央，鎂光燈照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都朦朧起來。

任雨晴站在她對面，依舊是那個小跟班，不過這場的造型更野一點，身上叮叮噹噹掛了不少飾品，看起來相當朋克。

她這樣挺漂亮的，比清純校服更適合她。霍清之不敬業的走神了。

導演助理喊道：「《煉心》第二十九場第五鏡第一次，開始！」

霍清之咬著嘴唇，將劇本上的感情表現到了十分。

她的走位非常熟練，出畫入畫皆是最合適的位置。

本以為這個鏡頭會很順利，但霍清之很快便覺得不對勁。

任雨晴有點問題。

她的氣勢太驚人了。任雨晴抬頭狠狠的盯著她，那眼神叫霍清之微微一顫，甚至喚醒了她心底的恐懼。

任雨晴念著台詞，搖頭晃腦的樣子，語氣輕飄飄，聲音又甜又軟。

可是，表現力卻很驚人。

看著任雨晴的眼睛，霍清之腦中一片空白。

出道三年從未NG過的霍清之，忘詞了。

攝影棚的氣氛降直冰點，肉眼可見的尷尬瀰漫在空氣中。

任雨晴收起了演技，再次擔憂的看著霍清之，這孩子不是剛剛咳傻了吧？

導演清清嗓子，問：「清之？」

霍清之微微搖頭，輕聲說：「我沒事。」

導演皺皺眉，說：「調整一下吧。」

霍清之盯著地面，剛剛發生了什麼？她被壓戲了？

她被著名花瓶任雨晴壓戲了？

霍清之咬住自己的嘴唇，直至舌尖嘗到一點血腥味。

任雨晴從旁邊蹭過來，小聲問：「還好吧？」

霍清之臉色有點蒼白，勉強笑道：「真的沒事。」

化妝師過來幫她掃了點腮紅，霍清之的氣色頓時好了不少。

導演點點頭，助理喊道：「《煉心》第二十九場第五鏡第二次，開始！」

第二次了，霍清之暗暗告誡自己。

依舊是完美的表情和走位，但這次霍清之先是盯著任雨晴的腳尖，在她說完台詞后驟然抬頭。

霍清之的眼神千迴百轉，各種各樣的感情在其中交鋒不停，她似乎是難以控制自己，身體微微的顫抖，卻不敢直視任雨晴的眼睛。

任雨晴目光銳利，像一根鐵鏈鎖住了她，不讓霍清之逃脫。

霍清之眼中淚光閃爍，一點眼淚似落非落，顫聲道：「跟我沒關係。」

任雨晴眼中掠過狠意，極端的愛與恨驟然碰撞，她不甘的伸出手，在霍清之的背上輕推了一把。

霍清之身體一歪，落入了湖中。

導演一揮手中的劇本，喊道：「非常好！清之和雨晴都不錯，來個人撈一下清之。」

霍清之在布景的湖裡沉沉浮浮，不會游泳的她找不到邊上的台階。

有場務跳進布景里，去撈霍清之。

任雨晴找到了湖邊的台階，一步步走下去，對霍清之伸出手。

霍清之猶豫了一瞬，還是握住了她的手。

總歸比被五大三粗的男場工撈起來好一點。

這場戲拍完，霍清之整個人都濕透了。

她身上的白襯衫根本擋不住什麼，黑髮一縷縷貼在臉邊，任雨晴當機立斷，將自己的小太妹外套罩在了霍清之身上。

周佩早就拿著毛巾等在場邊，現在卻是沒了用武之地。

任雨晴跟導演打個招呼，帶霍清之去更衣室。

更衣室有簡易淋浴，霍清之裹著浴巾進了淋浴間，熱水兜頭兜腦的澆下來，讓她感覺舒服了不少。

任雨晴本來坐在更衣室里晃腿，但想到自己剛剛也被湖水泡了半邊，索性也拿了條浴巾去淋浴。

霍清之聽見隔間有水聲，問道：「任雨晴？」

任雨晴正在享受熱水，愣了一秒，說：「嗯，怎麼了？」

隔壁沒聲音了。

什麼人啊，老是只說半截話！任雨晴沖澡被打斷，小心眼的瞪著隔間的板子，心想有朝一日非得讓你知道半截話有多煩人。

任雨晴簡短的洗了一個澡，正準備推門出去，發現門被人按住了。

任雨晴：「………………」

她這位同事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任雨晴好脾氣的問：「你幹嘛？」

霍清之：「等我穿好衣服再出來。」

任雨晴：「………………」

說得好像誰稀罕看你一樣？你有的我沒有啊？

霍清之鬆開門，說：「可以了。」

任雨晴推門出來，抱怨道：「好冷。」

她沒裹浴巾，赤足踏在地板上，髮絲還滴著水。

霍清之有一堆關於演技的問題，就這麼生生梗在了喉嚨里。

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熱血上涌，臉紅透了。

任雨晴一邊擦頭髮，一邊看了她一眼，詫異道：「你很熱？」

霍清之搖搖頭，聲音細如蚊吶：「不……不是。」

還沒等任雨晴擦完頭髮，霍清之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我去外面等你。」

任雨晴：「……？」

這是幹嘛？

莫非小姑娘沒洗過大澡堂？

任雨晴套上T恤短裙，披著濕發出去找霍清之。

任雨晴：「你剛剛是不是想問我什麼？」

霍清之還紅著臉，小聲說：「想問問你剛剛是不是壓我戲了。」

任雨晴斜她一眼，學著霍清之似笑非笑的說：「我壓沒壓你還不知道嗎？」

霍清之羞赫一笑，說：「沒人壓過我的戲。」

任雨晴：「………………」

所以你也不清楚是嗎？？？

好，天才的煩惱。

可惜你遇上我了。

任雨晴咬牙切齒，微笑道：「對啊，我剛剛壓了你戲。」

一瞬間，霍清之深刻感受到什麼叫風水輪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