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兒
那天清晨陳永仁離去后,我就坐著發獃,護士在十時回到診所,她盯著我不無驚訝地問:「李醫生,你身體不適嗎?」我說是,然後叫她把當天的預約全部取消,她問需要駕車送我回家嗎?我說不用了,然後叫她先走。我坐到卧椅上,手不自覺地撫摸充滿質感的水牛皮,我在想他現在在哪裡?在幹什麼?迷糊中,我驚醒過來,我覷一眼手錶,時間是下午三時半,我有沒有睡過去呢?昨晚我幾乎一夜沒睡,是甚麼把疲憊不堪的我驚醒過來?答案在傍晚浮現,翌日得到確認。陳永仁的死令我哭了三天,傷心的程度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不甘心,一個教我心儀的男人才剛剛鼓起勇氣向我表白,卻原來開始就是終結;我不甘心,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是警察,並非如傳媒所說的三合會成員。新聞報道說與陳永仁一起身亡的警員被葬於浩園,從電視熒幕可以看見他的靈柩被蓋上特區區旗,我的心不住悸動。陳永仁不可以死得不明不白,我決定要替他討回公道……經過半年的追查,我終於從已故的警校校長葉Sir的遺物中,找到了陳永仁的警員檔案,證實了他的警員身分。今天,是陳永仁舉殯的日子,在浩園內一片彷佛架在半空的草坪上,二十多個穿上整齊禮服的警員井然地排列,前方,巍立著陳永仁的墓碑。生於一九七一年十月二十五日,終於二○○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陳永仁,英勇損軀,浩氣長存。一個警察獨自步前,挺拔地向陳永仁敬禮,他轉過身來,我看見他的正面,他的臉飽歷滄桑,甚至可以說瀰漫著一股生不如死的抱憾,他黯然地走到一個長發女人與一個女孩的面前,向兩人再敬了一個禮。長發女人的名字叫May,是陳永仁的舊女朋友,那個女孩,是陳永仁的女兒。假如沒有May的幫助,我根本無法完成調查。還有,在這半年間,一直有個人在暗中協助我,那個人……會否就是這個警察?儀仗隊的風笛再度響起,我凝視那幅貼在石碑上的黑白照片,他的笑容總是蘊含著一抹神秘色彩。今天是他的葬禮,也是他接受一級警察榮譽的日子,他的心情該是如何的呢?「你好嗎?警察。」我笑著向他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