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

新軍

談到曾國藩,俗口流傳,總說他起家團練,後來擴展為湘軍,完成了平亂大業。其實,曾國藩壓根就沒辦過一天團練。第一手棋,他走的就是湘軍這個新布局。早在道光末、咸豐初,曾國藩已經開始了關於全局的戰略性思考。咸豐元年三月九日,他遞上《議汰兵疏》,對當時軍隊的冗員耗餉進行猛烈抨擊。他說:「天下之大患,蓋有二端,一曰國用不足,二曰兵伍不精」;自1840年以來,鴉片戰爭賠款二千一百萬(首付六百萬,餘款四年付清);癸卯年戶部銀庫監守自盜,虧失九百萬;全國稅務欠繳幾近五千萬(戊申年統計數據);連年水旱災害,造成歉收、賑貸費用接近兩千萬,中央財政岌岌可危,差不多要進入破產清盤程序。而民生凋敝至極,不可能再刮油水,所以開源增賦之策不可行,唯一的辦法,只有裁兵減餉。裁兵固然是為了補貼國用,而本質的原因則還在於兵不可用,不裁白不裁。綠營兵之窳敗,其普遍現象為:「無事則游手恣睢,有事則雇無賴之人代充,見賊則望風奔潰,賊去則殺民以邀功」。而鎮壓白蓮教起義不得不藉助團練之力;鴉片戰爭中進不能戰,退不能守,節節潰退;廣西額兵、土兵三萬七千人,加上鄰省調派的援軍幾萬人,竟然抵擋不住洪秀全幾千人的烏合之眾,就是兵不可用的具體事例。所以,他建議「汰兵五萬,仍變乾隆四十六年以前之舊」。儘管認識到養兵無用,不如不養,可是作為京官的曾國藩並沒有辦法提出更有建設性的意見,例如日後他所倡導並一手作成的練鄉勇為勁旅,並以此代替綠營。所以,在沒有一支切實可用的新軍代替綠營,在「教匪」日益猖狂、「**」屢戰屢潰的情況下,剛上台的咸豐皇帝是不敢貿然裁兵的。因此,這個建議沒有被採納。咸豐二年六月,曾國藩奉旨出任江西正考官。七月二十五日,行抵安徽太湖,收到母親逝世的消息,旋即回鄉辦理喪事。十二月十三日,接到幫辦團練的諭旨。終於,他有了一個機會,來實現他在北京時未能作到的理想。但是,如前所述,用團練對付太平軍,是不切實際的空想。舊軍隊和團練都不湊效的情況下,就只剩下創立新軍這一條道路了。所以,在接奉聖旨后的第十天,他就復奏,提出了建立一支新軍隊的思路。不過,由於聖旨明確規定他的責任在於幫辦團練,那麼即使明知團練無益大局,他也不敢公然拒絕。因此,他就給皇帝打馬虎眼兒,明辦團練,暗練新軍。明著,他這麼說:「聖諭團練鄉民一節,誠為此時急務。然團練之難,不難於操習武藝,而難於捐集費資」;財政困絀,不像嘉慶年間可以「官給練費」,而民間捐款,暫時還是畫餅望梅,當不了指望。所以由此造成幫辦團練的拖沓,可以獲得諒解。暗裡,他就不求其名,但擇其實,闡述了練新軍的辦法:「於省城立一大團,認真操練,就各縣曾經訓練之鄉民,擇其壯健而樸實者招募來省。參訪前明戚繼光、近人傅鼐成法,但求其精,不貴其多;但求有濟,不求速效」。一般來說,團練都在州縣就地辦理,省城、重鎮的防務還是依靠綠營;他提出在省會長沙辦團,與辦團的宗旨是互相抵牾的。戚繼光練的是新軍,傅鼐辦的是民團,根本是兩碼事,他卻把二者混在一起,揣著明白裝糊塗。日後,湘軍的制度幾乎照搬戚繼光理論,而再沒有提過傅鼐一個字。皇帝或者不夠精明,發現不了他的小把戲,或者把這份奏摺當作跟其他辦團大臣照例回復的官樣文書,沒有細看,於是草草批示:「知道了。悉心辦理,以資防剿」。八年以後,由於事實證明了他的遠見,曾國藩才可以把這番苦心揭示出來:「臣自咸豐二年奉旨辦團,初次摺內就奏明自行練勇一千,是臣所辦者乃官勇,非團丁也」。就這麼瞞天過海的玩了一次文字遊戲,,「湘軍」的創意得到了聖諭批准,曾國藩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番了。「各縣曾經訓練之鄉民」,指的就是羅澤南、王錱的湘鄉勇兵;在曾國藩的指導下,按照戚繼光的成法,這一千多個人分為中、左、右三營,分別由羅澤南、王錱和鄒壽璋統帶,號稱「湘勇」。這就是「湘軍」的昉始。不過,「湘勇」的「湘」,和「湘軍」的「湘」,還是有些微妙的區別,不可一概而論。前者的「湘」,實際是「湘鄉」的意思,因為當時,就有江忠源的「楚勇」(新寧)、塔齊布的「寶勇」(寶慶)、林源恩的「平勇」(平江)等名目;後者的「湘」,才代表「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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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軍政傳信錄:戰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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