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回 撮合

陽光漸起，透過亭檐打在了華奮強的臉上，由此喚醒了他。

第一眼就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淺藍色的女性外套，不用問，他知道這是楊秀芸給他蓋上的。於是，他拿起外衣，住院部的六樓，楊母的病房走去。

路過醫生的辦公室時，門是敞開的，一眼便見秀芸的背影，她正微低著頭，坐在醫生面前。

奮強沒有多想便走了進去，醫生一見，連忙向奮強招手道：

「你來的正好，我剛才正跟你的妻子談你岳母的病情——你岳母的病很不樂觀，這次她胃大出血，我們給她做了手術，雖然出血是止住了，但我們發現她有糖尿病。因為她從來沒有治療過，她的糖尿病已經比較嚴重了，出現了併發症。你岳母的病情正在進一步惡化中，考慮存在DIC，也就是彌散性血管內凝血，是一種臨床病理綜合征。她需要進一步地輸血和轉ICU治療。」

一聽這話，兩人對醫生誤會夫妻關係這事已經不在乎了，內心直升起焦慮——

秀芸忙問：「那、那——我媽有救嗎？」

醫生卻明確回答道：「糖尿病併發症一旦產生，藥物治療是很難逆轉的。」

楊秀芸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心情非常沮喪和失望，她的眼睛里噙著眼淚一句話也沒說，華奮強也默默地跟在後面，他的心情也不好受。

母親躺在病床上，聽到腳步聲，她微微睜開眼睛，見是女兒和小強，便緩緩開口說話道：

「你們坐吧，我有話跟你們說。」

兩人聽話地分別坐到病床旁的小凳子上，安靜地聽楊母說話：

「芸兒，我知道，我沒有多少時日了……」

秀芸憋紅了眼眶，卻搖頭說：「媽，你別這麼說。醫生說了，你的病能夠可以治好。」

「你別騙我了，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母親喘了一口氣說，「我最擔心的就是你……」

秀芸咽下哽咽，繼續安慰：「媽，你現在啥都不要想，就好好治病……」

楊母卻輕輕搖頭：「我怎麼能什麼都不想，我不放心你啊。對了，小強……」

奮強一聽到楊母叫他，立刻將身體微微向前靠了靠：「伯母。」

楊母說：「小強，你對芸兒好，我都知道。她的脾氣……讓你受苦了。」

奮強遲疑了一下，安慰她說：「秀芸……挺好的，都挺好的。」

「那，我把芸兒交給你了……」楊母有些吃力地說話，「你們倆在一起，我，我放心……」

隨之，楊母將眼神投向女兒，要她回答。

秀芸為了安慰母親，說：「我們倆挺好的。」

楊母半閉著眼睛，半晌才說：「你別騙我了……」

奮強連忙握住楊母的手：「秀芸沒有騙你，她說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秀芸也竭力解釋，說：「媽，我沒有騙你。」

楊母睜開眼睛，用盡她的力氣，把女兒的手與奮強的手握在一起，說：

「好，那你們兩人，馬上……馬上結婚。」

兩位年輕人愣住了。

楊母又閉上了眼睛，喘氣都有點急促了，她的眼淚流出來了。

女兒見此情形，瞥了華奮強一眼，出人意料地回應：「媽，我答應你，答應你。」

楊母的呼吸已經很急促了，可以看出她的病情在惡化。剛才，似乎是楊母的迴光返照，現在，卻已經沒有力氣與他們說話了。

這時，醫生和幾個護士走了進來，他們要把楊母轉到ICU室去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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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ICU室的外面，透過玻璃，可以看見楊母已經戴上了呼吸機，身上雙臂都插上了針管，一動不動，只有心跳記錄儀在顯示著楊母的心在跳動。

楊秀芸焦慮地站在玻璃窗口看了好一陣子，華奮強沒敢打擾她……悄然轉身去給秀芸買早餐去了。畢竟現已10點多鐘，兩人都沒有吃早餐，奮強是怕秀芸餓壞了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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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好早餐反饋，華奮強把一個玉米饅頭和一紙杯豆漿遞給楊秀芸，然而秀芸卻沒有食慾，擺了擺手表示她不想吃。

奮強強塞進她的手中，說：

「你不吃早餐，把身體搞壞了咋辦？現在你媽可全靠你來照顧了。」

秀芸勉強接下，艱難地喝了一口豆漿。

馮娟這時突然出現在了視線，走到他們的面前：「你們怎麼現在才吃早飯？」

兩人無精打采地，只是點頭回應。

馮娟看著反應，已知事情或許不妙，便輕聲問：「伯母……還好嗎？」

秀芸一言不發，而奮強只是用手指著ICU室。

馮娟透過玻璃見楊母在病床上靜靜地躺著，知道她的病情加重了。

她原本來是想告訴華奮強，公司里有許多事情要董事長親自出面解決，看到這種情形，她說不出口——這兩天，奮強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她知道應該是奮強的手機沒電了，他卻沒有察覺，沒有顧及，心裡牽挂想必很重……

馮娟不禁淡淡地嘆了口氣，對兩人說：「三個人在這裡耗著也不是辦法，你們兩個先去休息吧，我接替你們看著伯母一段。」

奮強點點頭：「那，我們到樓後面的花亭去休息一下，那裡清靜，很少有人去。」

秀芸表情蒼白麻木，呆然地點頭應允了。

於是，兩人乘電梯來到底樓，走進花亭。

此時的花亭的確安靜，一陣手機鈴聲響了，兩人同時拿出手機，華奮強才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了。楊秀芸看見手機來電是馮娟打來的——對方以急促的語氣說：「秀芸，你不能再猶豫了，小心強哥要被小師妹搶去。」

秀芸不明白：「為什麼？」

馮娟告訴她：「小師妹已經到醫院來找強哥了，她沒有見到強哥，正在四處尋找他呢。她要求強哥兌現承諾，如果強哥沒有娶到我和你的話，她就要嫁給強哥。」

秀芸苦笑著說：「這不更好嗎？」

馮娟著急地說：「你真是個傻妹妹，你就別賭氣了，你的歲數也不小了，你們別再耽誤了！經理了這麼多事，你應該明白……強哥才是你最正確的選擇。」

奮強已經聽出秀芸手機里出現的是馮娟的聲音了，他正想問什麼事時，卻被秀芸突如其來地一把緊緊摟住。

奮強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不知所措，這時，他側頭髮現了小師妹正在他的側後站著，隨之，秀芸踮起腳去強吻他的嘴……出於本能，奮強低下了頭，深深地吻了下去。

小師妹見到此情景，沒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說實話，這是楊秀芸是第一次主動吻一個男人……她見小師妹走了，便鬆開了雙臂，問：

「哎，今天算是我救了你，你準備拿什麼來感謝我？」

奮強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兒，內心似乎終於被一根杵子錘了下去……這麼多年，笑與淚交織的過往織出了太深的緣分，這個女兒就算有萬般的缺點，他還是沒有辦法放棄她，討厭她……他其實早就知道，這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感情，雖與對馮娟的依戀不同，但，這就是愛吧。

於是，他反手一把將秀芸摟住。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秀芸沒有掙扎，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兩人對視一秒，奮強吻了下去。

一吻過後，奮強宣告：「是，我是要感謝你，那就用這一生報恩吧。我們結婚。」

秀芸眼睛瞪得更大了，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反射條件地說：「別這樣吧……」

奮強卻只是笑笑，溫柔又強硬地把秀芸摟進了懷裡。

秀芸那顆對愛已經僵化了的心被融化了，別看她平常嘴硬，她還從來沒有被男人這樣擁抱過，她的初戀雖然是與蔣端祥在學校里談戀愛，但兩人連拉手的機會都很少，總是保持一段距離。現在，她的頭埋在華奮強的胸脯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那是一種別樣的感覺。

她不由地嘆了口氣，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我們從父母介紹認識那天就有今天這個樣子多好，這樣就不用彼此耽誤這麼多年了。」

奮強淡淡地說：「這都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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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楊秀芸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馮娟打來的——

電話里馮娟急促地說：「秀芸……伯母，不行了。醫院發了病危通知書，你們趕快回來！」

兩人急匆匆地返回ICU室。三人在玻璃外看見放在楊母病床旁的心跳記錄儀竟然已經成為了一條直線，醫生在全力以赴地搶救……可惜，醫生窮盡了所有醫療手段，在場的醫務人員都搖頭。顯然，一個事實擺在面前——楊母，去世了。

秀芸不能相信這是事實，她使勁地捶著眼前的鋼化玻璃，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醫生，醫生！你們救救我母親吧！救救我母親吧！！」

秀芸癱在玻璃前，被華奮強抱了起來，但她嘴裡停不住哭喊：「媽媽，你死了我咋辦嘛，我不想活了……」

奮強一把抱住秀芸，安慰她說：「有我呢，別哭，別哭。我會照顧你的，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奮強邊勸邊用紙巾給秀芸擦眼淚，眼裡都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