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侯薨
數日後,纏綿北境數月的暴風雪,忽得止住了。
凜冬結束,天晴了。
北侯終究是撐過了這個冬天,卻也在天晴的這一天安詳睡去。
對蘇牧北而言,他先是得知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母親很可能正陷入生死危機中,甚至,有可能,已經隕落!
緊接,他的「父親」,他的親舅舅,永遠的離開了。
數日之間,蘇牧北可說是接連失去了兩位至親!
······
轟隆!
天空,黑雲堆積,像是一塊塊壘在心頭的巨石,讓人沉悶的要窒息。
雲層中,悶雷陣陣,張牙舞爪,似無邊曠野上從天而落的洪荒巨蛛,要撕裂眼前一切活物,見者膽寒!
這是一片荒蕪廢棄的世界,像是在天之涯,又似在海之角,觸目所見,皆是黑色汪洋,以及令人窒息的天空。
汪洋中間,一塊孤零零的礁石佇立,任由海浪拍擊著。
礁石上,坐著一條白色身影。
他面無表情,似在失神,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可這片天地似乎察覺到他內心濃郁的悲傷,開始躁動,開始沸騰起來!
嘩啦!
黑色汪洋肆虐,咆哮,怒拍長空,橫擊八荒,在白衣身影的四方天地,捲起一條條壯觀的水龍捲,接天連地,如九條黑色巨龍在拉扯著這個世界,要破天而去!
轟隆!
天上黑雲愈發濃重,悶雷愈發急促。
九條水龍捲再幻化,變成一圈圈盤旋的藤蔓,像是鎖住世界的巨鏈,又如蓄勢破天的利箭,嘩啦啦的射向了天空。
轟!
雷木一相擊,便如天雷勾動地火,霎時燃起了遮天蔽日的烈焰,要焚燒世間一切,嗖嗖的從天上落了下來。
滅世烈焰迫近海面時,外層火焰逐漸褪去,露出裡面的隕石,皆龐大的像是一顆顆星球般,直接砸進了汪洋中,激起的千丈巨浪,連綿在一起,便如萬劍指天,怒而宣戰!
礁石上的身影,這時才似要醒過來一樣,眸光逐漸凝聚。
最後。
轟隆!
伴隨著萬劍凝聚的冰峰砸落海面。
梅園。
蘇牧北猛得睜開了雙眼。
他目光落在手心握著的一顆核桃大小的球形吊墜上,眼裡流露出了訝異。
這顆球形吊墜外觀銀白,似是石質,又像金屬,表面的鏤空花紋,看似簡單如「一」,卻又複雜如「二」,如「三」,如「萬物」,似「道」的軌跡,在演繹天地的創造與毀滅。
很不凡!
鏤空的石球內,波瀾起伏著一片深邃的黑色,像是納天地於一芥子,深藏著一片海!
蘇牧北皺了皺眉,重新將吊墜掛回脖頸,藏在衣袍下。
他愈發覺得這枚由他母親留給他的惟一物件,很不凡,很詭異,不大可能是來自武國。
因為,武國拿不出像他所修行的導引術這般的築基功法。
而導引術,正是蘇牧北年幼時無意激發了鏤空石球吊墜后,從那片汪洋世界中得到的。
他的築基力量能是其他同境修者的兩倍,他能攫取他們本源氣息,從而鎖定對方真實身份、窺破真實修為,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他佩戴的這枚鏤空石球吊墜。
他的這些特異之處,與武國流傳的修行知識、體系,有所抵觸,要遠遠優越!
這次,因北侯的離去,蘇牧北情緒劇烈波動,竟再次激發了鏤空石球,讓他意識出現在那片汪洋世界。
並且,兩者發生共鳴,引發了一系列異象。
「可惜,」蘇牧北搖頭一嘆,「你再不凡,也幫不到現在的我。」
他拿起石桌上的一本書冊,仔細翻閱起來。
這上面記載的,是練氣功法《八虛勁》——北侯府祖傳的功法!
同時,它也是一門練氣武學。
對修者而言,功法是修行根本,武學是殺敵手段,這兩者經常是分開的。
但也有一些功法特殊,如《八虛勁》,既有修行法門,又藏殺敵手段,兩者貼切,爆發出的力量,要遠比以《八虛勁》修鍊出的內氣催動其他武學爆出的力量,強上許多。
蘇牧北翻閱《八虛勁》,並不是馬上就要修行。
對築基修者而言,他們的修行,就是不斷的開發自我肉身潛藏的力量,這個過程,沒有外力可藉助,是在熬煉修者本身就具有的每一絲力量。
等修者將肉身力量開發到極限后,體內五臟將誕生一縷「內氣」,這縷「內氣」將開闢出丹田氣海,到了這個境界,便是真正意義上的練氣高手。
而武學,便是為可御使「內氣」的練氣高手所準備的。
到了這個境界,單純只是御使內氣,便能輕易秒殺築基修者,施展出武學,那更是可以一招收割十數築基巔峰修者。
蘇牧北現在的境界,就處在築基巔峰。
《八虛勁》是練氣功法,他暫時還無法修鍊,卻必須要提前透徹。
「牛頭鬼怪」隨時會再犯北境,不突破到練氣境,不修鍊武學,蘇牧北沒把握能守住北侯府。
「是時候該去北海走一趟了,也許,在那,我能找到突破的契機。」
《八虛勁》是陸家祖宗觀北海而創出的練氣功法,陸凝淵的「失蹤」似乎也與北海有關,蘇牧北早就想一觀北海了。
「待為舅舅守喪三天,再動身。」
蘇牧北心中做下決定,眼睛一抬,便見到梅園門外站著一人。
「伯父他們請······」
陸離站在門外,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這位「同父異母」,如今又貴為北侯的兄長。
「請您過去。」最後,他用了一個敬稱。
「您什麼您?」蘇牧北走到他跟前,皺眉。
陸離以為蘇牧北要刁難他,臉色不由微微難看起來。
這時,蘇牧北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是你哥,不是你爹。別老是您啊您的,平白把我給叫老了。雖說長兄如父,也不是這麼個如父法吧?」
「來來,小弟,告訴哥,陸庸那老傢伙又要向我啰嗦什麼。」
蘇牧北摟過陸離肩頭,勾肩搭背的絲毫沒有北侯威嚴。
陸離眼中流露出不自然與訝異,他能察覺出,蘇牧北是真的對他親近,而不是裝的。
這怎麼可能?
陸沉淵並沒向他提及蘇牧北的真正身世,要不然,陸離就能明白蘇牧北為何會親近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小弟了。
「咳咳,伯父他們請您·····請哥你去前堂,北境各大家族陸續來人弔唁父親,伯父他們覺得,由哥你這個長子來接見他們比較合適。」
蘇牧北聽完,直搖頭,「這事還是交給你去辦比較合適。」
他要真是陸沉淵長子也就算了,可他······是外甥啊。
「不行,」陸離搖頭,「我只是次子。」
蘇牧北乾咳一聲,「陸離啊,你就當幫哥一個忙,替我幹了這個活。唉,哥這個人,比較害羞,怕見生人。這要是鬧出笑話,丟的可是咱北侯府的臉。」
陸離望著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簡直無語。
就你,還害羞?
你當著兩軍的面,把李青蓮按地上摩擦的時候,我也沒見你害羞啊!
「不行,我只是次子,不合適。」陸離很頑固。
「比誰地位低是吧。」蘇牧北怒了,「你是次子,我還是私生子哪!叫你去,你就去!長兄如父,侯爺不在,我就是父!你不聽我話,是要當一個逆子嗎?」
陸離:「······」
他娘的!
我尊你如長輩時,你說我把你叫老了。
現在,你自己給我擺「長兄如父」的譜?!
陸離算是徹底見識了自己這個大哥在對待自己人時的另一面「霸道」。
簡直就和他對待敵人時的霸道一樣兇殘!
三天後。
梅園。
「大哥,你可要早去早回,別錯過時間了。」
幾日相處,陸離再面對蘇牧北,明顯自然了許多。
「放心吧。」蘇牧北簡單收拾了一下,朝他道:「我會趕在出殯前回來的。」
在武國,侯薨,一般要守喪六日。公薨,則是八日。王、后崩,則是九日。
「我不在的這幾天,北侯府就交給你了。」
蘇牧北拍了拍陸離肩頭,道:「遇事別怕,我不在,你就是北侯。誰敢鬧事,你放心大膽的去揍。出了事,我擔著。」
「嗯!」陸離重重點了點頭。
北境邊境,在蘇牧北動身前往北海的時候,東、西、南三境,以及京都的方向,幾輛馬車緩緩駛入了北境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