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玉蘭、青柏還有你們幾個,去把凳子端出來,他們願意坐在地上是他們的事情,我們柳家人可沒有這樣的習慣。」柳全貴發話,那底氣很明顯比剛剛的苗老頭要足得多,作用更大。
柳玉蘭幾個馬上乖乖地去端凳子,當然,最先端出來的椅子是給柳全貴的,接著是柳葉氏,然後才是柳元宵四兄弟。等到柳家除了孫子輩的孩子都站著外,其他男女一一坐下後,才給苗家的人端。
苗氏流著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要是柳家人就坐著,要是苗家人就去他們那邊。」柳元和這話一落下,苗氏便沒有絲毫的猶豫,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地坐下。
苗家人倒是很硬氣,一副非要柳家人請,他們才起身的模樣,只可惜除了苗氏之外誰也沒有開那個口。
「好了,你們鬧夠了嗎?」柳全貴沉著臉道。
「哼!」苗家大舅冷哼一聲,坐在地上一副完全不合作的模樣。
「苗大根,別給你臉不要臉!」柳元宵對著苗家大舅吼道,竟然敢給他爹甩臉子,「要不是看在老二的面子上,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去讓縣令大人將你們一個個都逮到牢房裡,嘗嘗坐大牢的滋味!」
柳元宵說話是一點虧也不吃,既然都敢給他爹甩臉子了,那他當著對方的爹面前自稱老子也沒什麽大不了,楊氏則在一邊連連點頭。
「柳老大,你以為老子是嚇大的!」苗大根梗著脖子吼道。
「我要是有你這樣不要臉的兒子,我就自個兒找個沒人的地方解了褲腰帶將自己弔死!」柳大山由柳全富扶著過來,聽到這句話,立刻嘲諷地道。
「就是,」柳全富點頭,雖然他弟弟很難得有個笑臉,可人品還是靠得住的,哪裡會像苗家這些人,一大把年紀坐在地上也不覺得丟人,沒臉沒皮的東西。
一看見柳大山和柳全富,柳家人紛紛站起身來,「大哥,你怎麽把爹帶過來了,不知道他不能受氣嗎?」
「哼,這些慫包能讓我受氣?」柳大山不屑地看了苗家人一眼,突然面色一僵,然後向後轉,「大人,讓你見笑了。」
「無事。」木縣令已經將他帶來的人打發走,本來他也是要離開的,可在路上遇見柳大山帶著他的大兒子急吼吼地往這邊趕,心裡那個羨慕——什麽時候他家那位也能這般精神就好,明明家裡的那位比柳大山的年齡還小二十歲。所以他忍不住一路聊著過來,沒想到事情還沒搞定,倒不如進來湊湊熱鬧,看看這農村人吵架和他們有什麽不同。
一進來他就覺得新鮮,他們那一群人無論心裡怎麽將對方恨得要死,說話都是客氣有禮的,哪裡像這些人這般,臉皮都不要的。
這一次不用柳全貴吩咐,柳家的女人就去燒水、端凳子。別以為農家人就不講究,至少在柳家村,無論在哪裡,基本都是按輩分來的,這一次木縣令依舊沒有坐在最中間,那是柳大山的位子,他則坐在柳大山的左邊。
「老二,到底怎麽回事?」柳大山問著柳全貴。
柳全貴搖頭,「我回來這麽久,他們一直在鬧,到現在也不知道這些人是為了什麽?」
「說說吧,」木縣令收起親和的笑容,臉上掛著開堂時的威嚴面孔,「你們有什麽委屈,儘管給本官道來,我一定會為你們做主的。」說完,他自己在心裡都覺得好笑,來了柳家村好幾次,這才是第二次做了他身為縣令該做的事情,自己果然有些不務正業。
苗家這邊無論是耍賴皮的,還是低聲哭泣的都有些傻眼,他們倒是沒有懷疑木縣令的身分,畢竟人家的氣勢擺在那裡,只是他們沒想到縣令大人來得這麽快。
「柳老大,你狠,沒想到你真的敢報官!三妹,你看看你嫁的是什麽人家,他們是恨不得我們一個個都倒楣!」苗大根對著苗氏吼道。
「說,什麽事,在大人面前還大呼小叫,等著挨板子嗎?」
管家盡職地做著師爺的事情,黑著臉帶著煞氣的樣子,嚇得苗老頭渾身都是一抖,就是苗大根的臉色也有些發白,更不用說那些只知道哭鬧的女人。
木縣令算是看出來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說到正事上來了,敢情全在胡攪蠻纏上面了。
「大人,你要替草民做主!」苗大根一改剛才的強勢,期期艾艾地說道:「我的小侄子……你看看,現在生死未卜,都是被柳家人給害的!」
這個時候,眾人才注意到其中一個女人懷裡的孩子,臉上儘是不正常的紅暈,一副很是難受的模樣,看年齡,那孩子還沒有柳青桐大。
「你們這不是胡鬧嗎?孩子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帶著他去看大夫,好好地養著!」柳大山實在是忍不下去,人老了,對孩子就格外疼惜,看著跟他家曾孫子差不多年齡的孩子,即使苗家人討厭,也怪不到孩子身上,「你們有沒有長腦子,還帶著他出來晃悠,是嫌這孩子病得不夠嚴重嗎?」
「爹,別生氣,小心身子。」柳全富連忙說道,他雖然也不贊同,但那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別人父母都不疼惜,他身為一個外人,當然不希望自家親爹的身體因此有什麽不好。
「還不是你們,要不是你們弄的那個養雞場,」苗大根一提這個就來氣,「我的小侄兒能變成這樣嗎?」
眾人一聽更不明白了,他們柳家的養雞場有什麽問題?
可苗氏的臉色卻又白了一層,祈求地叫道:「大哥!」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說明白些。」木縣令開口說道。
「去年的時候,三妹說他們的養雞場賺了好多錢,而且本錢也不多又不費什麽事,於是我們家也弄了一個,」苗大根開口道:「去年一年都好好的,可從上個月起,養雞場的雞陸陸續續的死,到現在幾百隻雞就剩下幾十隻了,如若不是柳家人弄什麽養雞場,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聽到這事,木縣令和管家的臉色都有些變了,他們已經無心去管對方那詭異的邏輯,「所以,這個孩子是吃了那死了的雞還是有問題的雞蛋才生病的?快說!」管家的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身上都帶著殺氣。
「可能是雞蛋,我們知道病死的雞是不能吃的。」苗大根忐忑地回道。
雞瘟。眾人的腦子裡都想著這麽兩個字,臉色一個個都白了,凡是沾到瘟字的,那就沒有好事。
「四嬸,快帶茉莉和青桐回房間去。」柳青青也打了個激靈,想著小孩子抵抗力弱,連忙讓常笑對著雲氏說道。
「青青,你的意思是?」雲氏想到那種可能,整個人都有些發暈。
「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麽多廢話!」柳元豐對著雲氏吼道:「快點!」
楊氏嚇得連忙也將兩個女兒攆到屋裡去。
「娘,我沒事,我跟爹他們回來得晚。」
見蘇氏朝自己看過來,柳青青搖頭,剛剛她之所以那麽說也只是怕萬一,就是在現代,禽流感也是很嚇人的。
「大人,」管家沒想到過來一趟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請快回縣衙。」
原本擔心自家人的柳家人看向木縣令,都是一臉的愧疚,特別是柳大山,他就不該將木縣令帶到家裡來,這要萬一有個好歹,他不得自責死啊!
木縣令站起身來,「你們別這個樣子,最嚴重的不是你們這裡,而是苗家村,你們死了的雞怎麽處理的?還有之前的雞蛋呢?」他轉向苗大根問。
「雞埋了,雞蛋有些自己吃了,有些賣了。」苗大根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哆哆嗦嗦地道。
木縣令的臉又黑了一層,雖然之前的瘟疫已經過去很久了,可他們應該知道遇上這樣的事情該怎麽處理的,這苗家村的村長是怎麽回事?沉默了一下,「管家,帶他們回苗家村,我先回縣衙,很快會帶大夫過去。」
「是,大人。」管家恭敬地說道,隨後轉身,完全沒有好臉色,「快走,一路上給我將嘴巴閉上,否則,別怪我大開殺戒!」
「是。」苗家人這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更何況若真是雞瘟的話,他們一家子無疑是最慘的。
苗家人離開後,柳全貴突然開口,「大人,我有六個孫子在縣學讀書,你能不能幫忙安排一個住的地方給他們,在事情沒解決之前,讓他們就不要回村了。」
木縣令點頭,心裡更加惱火那苗家村的人,這都發生一個月了,要真是雞瘟,事情恐怕就不好了,「放心吧。」就不知道那醫書上的法子能不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