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月(三十五)(3)
熊其烈很敬佩關隱達,說:「各級領導都像關書記這樣就好了。」關隱達馬上意識到了這話有些犯忌,就說:「其實討厭這一套的領導是多數,只是凡事一成風氣,就不是一兩個人可以一下子扭轉的。周書記和向縣長多次同我談到廉政建設問題,他們二位也是深表憂慮。對這個問題,共識還是有的嘛。」順著這個話題閑扯了一會兒,陳世喜問:「晚上怎麼活動?」關隱達說:「隨便。」陳熊二位對視片刻,說是不是搓搓麻將?關隱達說:「行。」於是就在陳世喜辦公室擺開了麻將桌。小顧說不會,司機說你們來你們來。於是關隱達、陳熊二位,加上一位副書記,圍了下來。熊其烈問:「乾的還是濕的?」陳世喜就望望關隱達。他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仍裝糊塗,問:「什麼乾的濕的?」陳世喜就笑道:「這是我們這裡的麻壇行話。乾的就是光玩,不表示什麼,鑽鑽桌子,或者只搞精神勝利。濕的就是來點刺激。我們都是窮光蛋,也不來大的,三五塊一盤吧。」關隱達猜想別的領導下來,也許都是這麼同他們玩的。不然他們不會這麼無所顧忌。但他是從來不玩錢的,就說:「一桌兩制吧。我陪你們搓,但我輸贏不結賬,你們結你們的。」陳世喜說:「也行。這麼搓麻將我還從來沒搓過,說不定也好玩哩。」玩到半路,關隱達又怕別人以為他小氣,擔心輸錢,就自嘲道:「我智商不高,搓麻將從學會那天起就是這水平。要是玩刺激呢?就只有輸的命。我想我花這錢請客還落個人情,不然雙手送錢給你們,你們還說是自己贏的。」關隱達說著,就單釣了一個九條,和了個七巧對。陳世喜嘖嘖一聲,道:「關書記還說哩,你水平高哩。」關隱達謙虛道:「俗話說,獃子手紅。不會打牌的手氣好些。」停了一會兒,他又問:「你們同派出所關係如何?」陳世喜說:「很好,很好。都是弟兄們。」陳世喜猜想,關隱達也許擔心他們搓麻將來濕的,會被派出所抓住,影響不好。關隱達真的是這個意思,但點到就行了。點過之後,他反而又有意把這意思掩蓋掉。說:「你們要支持派出所的工作。我明天還要到派出所去看望一下他們,再去金盤嶺。」這一桌兩制畢竟讓陳世喜他們有些拘束,熊其烈喝酒就有瞌睡,哈欠喧天。關隱達就說:「大家忙了一天,休息了怎麼樣?」於是都說關書記辛苦了,休息吧。陳世喜說:「關書記,不好意思。我們鄉條件不行,招待所太差了。你就在我這裡睡,小顧和司機我再安排。」關隱達說:「我沒那麼多講究,住招待所吧。」熊其烈說:「關書記就聽我們安排吧。招待所你住不得。這樣吧,關書記乾脆住我那裡,我被子是昨天我老婆才換了走的。」就這麼說定了,關隱達住熊其烈房裡,小顧住陳世喜房裡,司機住另一位幹部處。熊其烈住的是個十來平方米的單間,除了床鋪以外,只有一套辦公桌椅和兩張藤編沙發。關隱達有些挑床,半天睡不著。就想起陳熊二位。陳世喜好像還有些城府,而熊其烈要直爽些。老熊怕也有五十歲了,一輩子在鄉鎮干,老婆還在農村。人好像也幹練,但只能是個正鄉級退休了。生活又這麼艱苦,也看不出他有什麼情緒。是個好同志。想這人啊,總要隨遇而安才是。自己當年不到三十歲就是縣委副書記,這幾年背了時,心裡老憋著氣,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