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你們就在家等消息,京中有人針對我們家,別到時靖寧沒找回來你們又出事。」成振清一臉倦容,凝著眉對兩個兒子道。
白媽媽匆匆進門來稟道:「老夫人、侯爺、夫人,水袖和花月兩個丫頭找到了。」
沈老夫人豁的站起來問道:「在什麼地方?」
「在老樹衚衕的老房子里找到的,兩個被打暈了,還被下了很重的迷藥,已被接回來了,現在昏迷不醒。」白媽媽言語帶著一絲慶幸,但想到失蹤的成靖寧,心又忍不住揪起來,看來十有八九是遇到拐子了,不知道會被賣往什麼地方。
「等她們兩個醒了之後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那麼人可能離開了京城,但會被送往哪個方向?沈老夫人想著,頓覺心力交瘁。
躺在貨艙里的成靖寧悠悠轉醒,這已經是第四天還是第五天了?漆黑的艙底堆滿雜物和裝滿貨物的麻袋,只有微弱的從木板縫隙泄露進來的幾束光,顯示現在是白天。她被綁住手腳,拴在船艙中的樑柱上。那天她被驚慌失措的人群衝散,失去和兩個兄長的聯繫,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丫鬟被帶著惡鬼面具的大漢擰進漆黑的衚衕巷子,而她也突然在人群中暈倒,醒過來之後,就在這裡了。
這些天過去,她從船員那裡偷聽到幾句談話,得知這艘貨船駛往餘杭,裝的是北方的皮毛、藥材和木材。而綁她的人只說只要幹完這票就發財,到時帶著妻兒回西邊老家。還聽到一句是那邊讓把人送到揚州,找個好地方賣了,有一個人會留下專門看住她,等過幾年之後再上京,之後沒再聽到其他消息。
看來這次綁架是有計劃的了,不然以永寧侯府的勢力,一般拐子哪能走出京城?只是不知她得罪了哪路神仙,要把她買到揚州的煙花之地去,還想著等她大些之後送上京城,這不止是要毀她,更要敗壞永寧侯府的名聲。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剛來時藥效強勁,三天之後才散去,每天的吃食也放了軟骨散,以至於她沒有力氣哭喊說話,每日能離開這裡的機會之後方便時的一刻鐘。最後她爭取到一盞油燈,理由是她怕黑。被綁住了手腳,困在船艙底下動彈不得,幹不了什麼壞事,照看她的是個長臉的女人,一身粗布衣,長得高高大大,整天綳著張臉,看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想了想便答應。
又過了三日,船行到一處碼頭上下貨物,停靠了一日。成靖寧入夜之後照例嚷著要方便,茅廁關上之後是個密閉的小空間,沒有窗戶,沒有逃生的路,這時長臉女人會鬆開她的手腳。
這時中午服下的葯,效果已快過去,成靖寧有了些許力氣,跪在地板上,伸手去拿散落在廢木材堆里的長滿鐵鏽的鐵片。這是她觀察幾日後的結果,如果不細看,很難在一堆廢物里發現它。
方便之後,成靖寧把鐵片緊握在手心裡,長臉女人沒多想,直接捆住她主動伸出的雙手,將人扔回船艙里。已經是晚上,長臉女人粗暴的喂成靖寧吃過飯後,端著殘坑冷炙離開憋悶的船艙底。貨船揚帆起航,連夜往餘杭方向趕,熟悉的水流聲響起,等頭頂上沒有腳步聲之後,她才展開手心,用鐵片慢慢磨手腕上的繩子。
午夜時分寂靜無聲,成靖寧終於解開手上的桎梏,飛快的解腳上的繩索,拿起即將燃盡油燈,點燃堆在艙底的藥材和皮貨。輕手輕腳的打開艙頂的開關,此時甲板上空無一人,只有幾個船夫在船尾處划槳。
成靖寧放輕動作,在船舷邊的坐下,深吸一口氣,慢慢的滑下水。還好她兩世都會泅水,運河的寬度還難不倒她,唯一拖後腿的便是軟骨散,下水之後,便覺全身無力。想著不逃即將被賣到揚州的風月場,登時陡然生出一股力氣,奮力朝岸邊游去。
荒野地的夜晚格外冷清,岸灘上的蘆葦經過一個冬天的風霜雨雪,此刻艱難的在夜風裡搖曳。船還沒燃起來,已向下遊走了一段路。成靖寧歇了一口氣,拖著疲憊軟綿的身體堅定的往東走。
半個時辰之後,沒有人追來,成靖寧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拖著沉重的步子繼續朝著前方走。看到啟明星之後,終於見到村莊。走了大半夜的路,成靖寧又冷又餓,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一戶茅屋前。
水袖和花月清醒之後,並未提供有用的消息。當時場面混亂,她們被慌亂的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在人群中看著成靖寧被一個戴豬頭面具的高大男人敲暈,然後被背著離開人群。因兩人形似父女,加上其他人驚慌失措,無心關心其他,都沒注意這一拐子的舉動。花月和水袖正欲呼喊叫人,被身後的人用同樣的法子敲暈,之後失去知覺,醒來之後已在府里。
沈老夫人並未懲處兩個丫頭,讓她們在行雲院等消息。兩個丫頭自責不已,整日的求神拜佛,祈求菩薩保佑成靖寧平安歸來。
已經十天沒有消息了,整個永寧侯府籠罩在凝重的氛圍中,上門慰問的姻親同僚絡繹不絕,沈家和顧家都出動手中的人脈幫著找人。京城找不到人,禁衛這邊已經放棄,只是京兆尹難辭其咎,開始嚴抓京城的拐子。
清早起來,家中的姑娘打開茅屋大門準備做飯,不期然看到躺在門口的成靖寧,嚇得大叫一聲。被驚醒的一家老小穿上外衣出門來問道:「怎麼了?」
「娘,門口躺著個人!」小姑娘驚叫道。
還在系衣繩的中年婦女走到門前,冷不丁的被躺在門口半死不活的人嚇了一跳:「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十五六歲的男孩戰戰兢兢的蹲下身試探成靖寧的鼻息,拍著胸口說:「還有氣。」
不是死人,母女兩個都鬆口氣。「真是可憐,怎麼渾身濕漉漉的?」中年女人打量著成靖寧說,「把她抬進屋,找一身錦月的衣裳給她換上。」看她衣著打扮,不像貧苦人家的女兒,她手上的一對翡翠鐲子吸引婦人的目光。
婦人的小兒子也看到了,叉著腰正義凜然道:「娘,我們雖然窮,但不能貪小便宜!」
婦人的眼神暗了下去,不甘的收回手,忸怩著說:「娘只是看看,沒別的意思。」
少女熬了一碗薑湯給成靖寧灌下,成靖寧咳嗽了幾聲,恍恍惚惚的睜開眼,喝了薑湯后道了聲謝昏昏睡去。「娘,她怎麼處理?」吃過早飯,少女洗著碗問婦人道。
「等她醒了送她走吧。」婦人拿著掃帚清掃屋子,沉吟不決地說了一聲。如果有那對鐲子,在縣城的房子應該能保住。她們一家救了那姑娘,讓她把鐲子贈送給她們,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婦人一臉惆悵的想著。
成靖寧這一覺睡得極沉,直到太陽西垂才醒。守在她床邊的小男孩見她醒來,飛快的跑出房間去找他娘。很快婦人領著三個孩子進來,齊齊盯著她。成靖寧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道謝說:「多謝大娘一家收留。」
婦人笑容勉強,說:「醒了就好,錦繡快去端吃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