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三章新婚之夜】
大紅蓋頭遮擋著視線,阮蓁看不清前路,只能伏在阮成鈺寬闊厚實的背上垂眸看著兩人腳下的方寸之地。
阮成鈺走得很穩,一步一步穩健踏實,他提步邁過門檻,一瞬放大的路人的賀喜聲和孩童的歡呼聲,伴隨著喧囂的鑼鼓聲,再沒有任何阻隔的傳入阮蓁耳中,她忽然意識到什麽,即便知道隔著蓋頭看不到,她仍舊回頭朝身後看了看,憑著記憶,清晰無比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座宅院的模樣。
到了喜轎前,阮成鈺放下她,躬身為她理了理曳地的裙擺,護著她直到她安穩的坐進轎中才離去。轉過身,他朝著迎親隊伍前列,騎著高頭大馬、英姿勃發的霍成遠遠看了一眼。
一直關注著喜轎的霍成自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他鬆開韁繩,鄭重其事地朝他拱了拱手,像是在答應什麽約定。
這一切阮蓁自然不知道,她坐在轎中,聽著鑼鼓嗩吶吹吹打打熱鬧了一路,原本有些忐忑難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到了武安侯府門前,轎子落地,霍成翻身下馬,接過常堅手中的角弓朝著轎門連射三箭。
儐相在一旁高聲唱道:「一箭天地同證,二箭日月同媒,三箭新人白首同心!」
雙碧扶著阮蓁下轎,喜婆遞來紅綢,阮蓁接過,察覺另一端被人輕輕扯了扯,她抿唇笑了笑,跟著他慢慢往前走。
過火盆,跨馬鞍,拜天地……
霍成雙親都已過世,但他的祖父母還在,原本按照規矩,拜堂時需得請盧陽伯夫婦到場,受新人四拜,然而眾人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此事,反倒是霍太后微服出宮,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禮。
行禮畢,一眾賓客吵吵嚷嚷地簇擁著新人,將兩人送入洞房。
阮蓁坐在大紅百子千孫喜被上,看著眼前慢慢出現一雙綉金祥雲皂皮靴,她覺得有點兒緊張,雙手緊握,呼吸也忍不住放輕。
霍成在阮蓁面前站定,從紅漆雲盤中拿起玉如意,手頓了頓,這才伸出玉如意緩緩挑起阮蓁的蓋頭。
大紅蓋頭被挑起,露出一張如荷粉露垂、杏花煙潤般的臉,眾人只覺眼前一亮,不由在心中驚嘆——好美的新娘子。
視線被遮蓋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撤了蓋頭,阮蓁睫羽輕顫,慢慢抬眼,只覺得還是滿目的紅。
大喜的日子,屋子裡一切擺設都帶上了喜慶的紅,她的視線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沒敢多看新房中推推擠擠的那些人,很快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霍成身上。
他素來是一襲玄色衣裳,今日難得穿了件大紅喜袍,倒也不顯得突兀,反倒是另一種俊朗。尤其他今日沒再冷肅著臉,眉眼間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柔和,真正是英武昳麗。
阮蓁看著看著就紅了臉,低頭垂眸,眼睫不安地眨動。
饒是霍成已經見過她身著嫁衣的模樣,此刻仍是怔了怔,立在原地一雙黝黑星眸中是掩不住的火熱。
喜婆在一旁看得樂了,拿帕子掩著嘴笑了笑,大著膽子打趣他,「新郎官別看了!以後還有的是時候讓你好好兒看,現在快讓老婦人我把該做的活兒做了!」
霍成旋身在阮蓁身旁坐下,光化大長公主與平津侯夫人領著眾全福婦人往新人和婚床上灑五色同心花果,有桂圓、棗子、花生、蓮子等,象徵著富貴同心和早生貴子。
撒完,丫鬟端來合巹酒,阮蓁和霍成一同飲了,儀式這才算是完了。
前院的客人還得霍成招待,他喝了合巹酒便走了,臨走前還捏了捏阮蓁的手。
房中的婦人們瞧見了,一個個笑著打趣道:「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瞧武安侯的模樣,恐怕心裡千般捨不得、萬般捨不得了!」
霍成不在,阮蓁一個人哪裡能應付得了這些話,只是低著頭緊抿著嘴不說話。
光化大長公主和平津侯夫人受了霍太后的囑託,此刻便站出來為阮蓁解圍,笑著說了幾句,便招呼著一眾婦人離開了。
阮蓁總算舒了一口氣,由雙碧和畫羅伺候著卸了頭面,去凈室沐浴洗臉,又換了身衣裳這才覺得輕鬆了許多。
出了凈室,便見一個身穿彤色褙子的老婦人領著兩個丫鬟提著紅漆食盒進來,兩個丫鬟低眉順眼地站在圓桌邊,把食盒裡的吃食整整齊齊地擺上桌,福了福身子便悄聲退了出去,從頭到尾沒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
老婦人上前行禮,道:「夫人,老奴姓安,是這府里後院的管事。」她側身看著桌上的吃食道:「這是侯爺一早就吩咐下來的,都是夫人愛吃的東西,老奴親自看著廚房的人做的,夫人嘗嘗看可否合胃口?」
鐵梨木雕螭龍紋圓桌上擺放著一碟水晶蝦餃、一碟玫瑰豆腐、一碟翠玉豆糕和一碗七翠羹,另有幾樣下飯的小菜。果真都是阮蓁愛吃的。
雙碧和畫羅對視了一眼,笑著扶著阮蓁在圓桌後坐下,伺候她用飯。
剛吃了兩口,霍成就回來了,就他一個人,後面沒跟一個來鬧洞房的人。想來也是,以他的性子,誰敢來鬧他的洞房?那不是找打?
腳步聲從窗外經過,阮蓁放下手裡的筷子站起身,咬著唇猶豫該不該上前迎一迎。按說他們從今日起就是夫妻了,他回來她自然是要上前迎他的,可是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說到底還是害羞。
正猶豫的功夫,霍成已經進了門,阮蓁覺得腰間有隻手輕輕推了推她,轉頭對上安嬤嬤含笑的眼睛,她咬了咬牙,慢慢往前走了幾步,在他面前站定。
霍成喝了點酒,他平素的酒量遠不至此,今日不過喝了幾杯就有了些醉意,想來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低頭看著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兒,她剛沐浴過,頭髮還帶著些許濕意,披散在身後,鬆鬆綰了個環髻,用他送她的那支金累絲玉兔銜仙草發簪固定著,身上穿了件極輕薄的淺妃色織金雲羅衫,下面則是一條白綾裙,就這麽站在自己面前,一雙眼睛黑亮水潤,眼睫一顫一顫地看著他。
霍成覺得自己大概醉得有些深了,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擁著她重新在圓桌後坐下,「先吃點東西。」
大抵是終於意識到今日他們還有一件頂頂重要的事沒做,阮蓁突然就有些緊張,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碰觸都能讓她身子一顫,覺得那隻鬆鬆攬在自己後腰上的手掌的溫度有些燙人,不容忽視。她怔怔地「哦」了一聲,重新拿起筷子埋頭吃飯。
霍成方才在席間吃過了,又喝了不少酒,此刻便沒有動筷的慾望,只是坐在一旁以手支頤看著她吃。
阮蓁只在早起的時候喝了碗粥,一整天過去了,她實在是餓狠了,便沒有在意他的視線,逕自埋頭吃自己的,直到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她才終於意識到滿桌子的菜只有自己在吃,就轉過頭問他,「大哥哥不吃嗎?」
霍成搖頭,「方才在前面吃過了。」
難怪。
阮蓁又「哦」了一聲,接過雙碧遞來的茶盅漱了漱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
霍成在一旁看著她做完這一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問道:「吃完了?」
阮蓁點了點頭。
霍成道:「那該我了。」
阮蓁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瞬,她便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她壓著聲音驚呼一聲,透過他的肩膀看到房中以安嬤嬤為首的丫鬟們善意的笑容,她嗚咽出聲,雙手環住他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悶聲埋怨道:「還有人呢!」
這還不好辦?霍成看了安嬤嬤一眼,她便知趣的帶著幾個丫鬟動作飛快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退了出去,最後還不忘幫他們關好門。
就連雙碧和畫羅也走了。
這下屋子裡真的只剩下她和霍成兩人了,阮蓁感覺到霍成抱著她的雙臂緊了緊,旋即他邁開步子大步朝裡間走去。
不多時便到了床邊,彎腰將她放在紫檀鏤雕雲龍紋大床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將她固定在自己懷裡,一條腿半跪在床沿上,欺身正要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