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東周王子
葉默渾渾噩噩，睜開了眼睛。
身體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很彆扭，很難受，很陌生？
緩了許久，勉勉強強，心神總算是穩定了下來。
他試圖起身，卻發現根本指揮不了身體。
這種感覺，就像睡覺時胳膊壓住了胸口，中了夢魘一般。
神智是清醒的，就是無法動彈。
也許，這個時候只需有個人過來，輕輕掀一下他的被子，就能喚醒他。
只是，沒有人敢這樣做。
「王子死不瞑目啊！」
一個近侍哭泣著說道。
「公子咎真是欺人太甚，明知道王子身體差還語出不遜，故意挑戰。」
另一個近侍也附和著。
「王子怎麼摔了一跤就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看著不省人事的葉默，不住地嘆息。
這些人的發音很奇怪，葉默卻聽得明白。
因為聽得明白，就更不懂了。
王子？似乎在說自己啊！
葉默一愣，突然間，記憶如同潮水一般涌了進來。
遲到的記憶可不管別人能不能接受，就是硬來，強行插入。
疼！
葉默頭痛欲裂，偏偏連喊疼都辦不到。
這時，一個身穿重甲的武士闖了進來，看了看跪滿一地的近侍，冷哼一聲：「天子即將駕到，你們還在這裡哭哭啼啼！來人，都拉下去！莫要放走一個！」
眾兵卒蜂擁而上，將這些人全部拿下。
一個年老的近侍臉色變了變。
「你抓我們作甚？我們可是王子的人！」
他拚命掙扎著。
武士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抓你們，當然是準備給王子生殉了，帶走！」
生殉！
一陣難聞的味道傳來，竟然有人失禁了。
近侍全被拉了出去，一個個狼哭鬼嚎，其狀凄慘無比。
武士捏著鼻子，看了一眼橫卧在矮床上的葉默，內心一陣火熱。
「白白胖胖的，可惜了，要不要趁熱？」
武士猶豫著，可一想到天子將至，還是壓下了這絲旖念。
很不甘心，武士還是將手伸入被子中，胡亂摸了一下。
聞著手指，武士意猶未盡地離開了。
他卻不知，這神奇的一摸，如同在靜謐的水塘中扔下了一顆石子。
麻癢之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葉默的全身。
夢魘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雖然依舊無法隨心所欲地控制身體，可至少能感知到身體的真實。
終於活過來了！
葉默稍稍掙扎一下，手腳似乎很不情願，同時動了動。
有戲！
又醞釀了許久，葉默心中狂喊。
「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費了好大勁，成功翻了個身。
「呼呼……」
葉默劇烈地喘著，好半天才緩過來。
「手無縛雞之力，站著撒尿都困難。」
葉默對自己這副身體很失望。要知道，他以前玩手游的時候，端著手機幾個小時不在話下。
沒有這種基本功，不是合格的召喚師。
葉默顯然低估了自己，隨著氣血的流暢，力氣也恢復了不少。
至少，他可以站著撒尿了。
府內的侍從被抓了個精光，只有兩個小兵把守著大門。
葉默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也許是積威日久，兩個小兵一見葉默，立刻慌忙跪下，不敢直視。
葉默誰也不認識，大大方方跨門而出，走了。
當他走後，一個小兵突然問了一句：「你也看到了？」
「噓！」
另一小兵表情凝重，故作神秘。
「看到了不幹凈的東西，不要聲張！更不能攔！」
「是啊，你一拉我，我就跟著跪了。」
二人不再言語，又跪下了。
天子的車駕終於到了。
葉默走在路上，頗有些興緻。
這個時代的建築物雖然簡陋，卻貴在真實。此時的生產力還不是很高，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很原始。
不遠處，一個漢子捉著小豬，正要宰殺。有不少人圍觀，看著熱鬧。
葉默停了下來，他的注意力並不在豬身上，而是漢子手中的青銅匕。
「果然如此！雖然戰國時代鐵器已經出現了，只因鐵太軟並不實用，目前主流還是青銅器。」
葉默習慣性摸了摸紙筆，才發現人是物非。
尷尬地笑了笑，葉默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豬的身上，全因殺豬之人的話。
「諸位，一會兒殺了豬，煮了肉，人人有份，定要好好慶祝一下。」
雖然聽不懂那人的口音，卻明白他說的意思，非常奇怪。
古人果然守信。
殺豬煮肉，很快就有人端著木盆出來了。
漢子拿著一塊陶片，將肉盛在上面，遞給葉默。
「公子，來食。」
葉默接過肉，卻猶豫了。
沒有味精，沒有辣椒，食物里能放一點兒粗鹽就相當不錯了。
油光白亮，看著就肥膩。
見其他人大嚼特嚼，葉默不動聲色地放下了。
「老伯，什麼事讓大伙兒這麼高興？」
話一說完，葉默就愣住了。
心裡想說的是現代的官話，可嘴裡說出來的又是什麼東西？
「唉，算了，就當這是方言吧。」
葉默乾脆把這個身體當成了一個傳話筒、譯風機，反正他只是抱著求證的態度，來旁觀歷史，他早晚是要回未來的，畢業論文還沒寫完呢。
對於古代人說話的差別，葉默也是心知肚明。
歷史上，唐人說話口氣和發音類似粵語，所以用粵語讀唐詩更押韻。
漢字的字體都經歷了篆隸行草真的變化，字的讀音上更是五花八門。
就算到了新世紀，官話那麼普及，各個地方的方言也都活得好好的，並沒有絕了傳承。
聽到葉默問起此事，旁邊的老伯便回答道：「你不曉得？大惡人被老天給收走了！老天開眼了！」
其他人一邊吃著，一邊不住地點頭。
「大惡人？」
葉默有些好奇。
那老伯看了看葉默，低聲道：「就是綽號『無惡不作』的王子默啊，不知何故與公子咎起了爭執，被公子咎打死了。」
「王子默？似乎有點兒熟悉……」
葉默皺著眉頭想，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麼頭緒，索性不想了。
對於這位老伯敢說當今王子的壞話，葉默也不覺得意外。
先秦時代，平民百姓議論王室也不是什麼禁忌。尤其在東周的王畿地區，生活在這裡的大部分是「國人」，都是合法的噴子。
工作不順利了，感情上遇到困擾了，怎麼發泄呢？罵周天子。
因為有周厲王這個前車之鑒放在那裡，後來的周王都不太限制平民百姓的非議。
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只要不造反，嘴上怎麼過癮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