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繼承:一生所得的最後處置(8)

8.繼承:一生所得的最後處置(8)

范錦華一再表示關切,杜蘅亦是盛情難卻,只好接待范律師的殷切探望。

一身合體的休閑西裝,既不過分散漫,也不會太過拘謹,得體而自然,范錦華是律師行業年輕精英的樣子。他不過是三十一歲,卻已在世和律所工作七年,是律所的合伙人,未來無限的翹楚。

范錦華是那種非常適合做與人交流的工作的人,場面上的周到,細節處的嚴謹,恰到好處的隨和,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會教人覺得有如沐春風的感覺,很容易贏的別人的信任與尊重。

范錦華帶給杜蘅的禮物有水果,酸奶,某知名蛋糕店的蛋糕,一式幾樣的蛋撻、慕斯、全麥麵包等等。這個牌子的蛋糕一直是杜蘅所喜歡的,工作的律所的斜對過就有一家,會被范錦華歪打正著的買到不足為怪,杜蘅也不由得很是歡樂。

她連聲致謝,說話間幫范錦華煮了兩杯咖啡。

「我自己來,你還是坐下來歇著吧。來看望你,你就別動了……」范錦華道。

杜蘅試著故作正常的走了兩步:「我傷得不重,你看我已經好了呢……師兄特地來探望,我都很是不好意思了。」

「你是師妹么,坐下吧……」范錦華道。

咖啡煮好,滿房間的香味。咖啡壺旁邊有奶精球和他糖袋,范錦華一樣拿了兩個,放在托盤裡端給了杜蘅。

「我喝美式,不要奶和糖的,你夠么?」范錦華特別的聲明。

「兩個剛剛好。」杜蘅笑道。

杜蘅之前與范錦華接觸不少,之前老闆與他業務上有合作,有數次做同一個項目的工作接觸,也有作為同校校友的親近。范錦華精明強幹之外,杜蘅對他的印象是很耐心而且周到。之前加班,他都是主動送加班的同事回家。在他聘用的兩名助理的眼睛里,范錦華是妥妥的男神的形象。

前輩校友的關照,杜蘅亦很是感激。只是,此時在杜衡的意識里,感情是空白,彷彿感情的神經被切斷了無比的遲鈍;而大腦的那個空間空蕩蕩的,風來風去不留一絲痕迹。她甚至都沒有想到,范錦華不會正巧誤打誤撞的買到了她喜歡吃的蛋糕,也不會隨手拿了兩個奶精球和糖。

「看你還能走路,看著沒事兒,下次小心點……你這是民事案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見義勇為了。」

范錦華笑道。

杜蘅皺眉:「至於么……我當然沒事兒,我還去了趟安和大廈……」

杜蘅講了一下自己今天下午的經歷,范錦華笑著直豎大拇指。

「杜律師您真了不起,是我們法大人的氣概啊。我果然是沒看錯人……能不能邀請您一起合作。我的兩位助理,有一位要出國留學,有一位是大四在校生,司考還沒有通過,準備六月份起全職備考,我孤家寡人實在忙不過來……」

「我會另外聘請助理做一些輔助類的工作,我們合作一起做的案件,三七分成,案源方七;如果是一方自己做的案件,全部收入歸一方所有……請理解成,我們是協作,互相配合……」

范錦華笑盈盈,一臉的誠懇。「或者,是我很需要你的幫助。」

「我,幾乎是沒有理由拒絕師兄的。」杜蘅道:「我剛剛執業,案源還是問題,師兄是雪中送炭,嗯,救苦救難……」

范錦華哈哈大笑:「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預祝我們的合作成功……不過,救苦救難的是你,再沒有人施以援手,我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工作了……未來,還請做好一起苦戰的準備。」

「傾力而為,一定奉陪!」

杜蘅也不由得一笑。兩個人手中的咖啡杯當酒,碰杯慶祝。

律所律師之間的合作並不鮮見,不同業務領域律師的協作之外,一些找上門的小案子大律師懶得接待,會讓新手律師去做;案子忙不過來,也會臨時請年輕的案源不充足時間充足的年輕律師來幫忙。律所是另外一種銷售,案源為王,有著全部的主動權,而范錦華提出的待遇無疑是非常好的。

————

根據法官的安排,庭前調解不成,許壯為的遺產繼承案在三日後開庭。

沈家旭開車,一早將杜蘅接至法院。

九點鐘的庭,八點半不到,法院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場面蔚為壯觀。這是法院門口日常的一景,杜蘅見怪不怪。持證的紅本律師以外,任你是誰,都要規規矩矩的排隊案件,國徽下面,在這個時候實現了人人平等。

然而,當許樂康出現在法院的時候,還是有不識相的記者圍過來,問詢著許壯為遺產案的情況,許樂康面色冷肅,戴著墨鏡,一直不肯說話。

杜蘅略是有些意外,為什麼許樂康還會出現在庭審現場?劉玲玲會來是為了羞辱許壯為的情人,許樂康的做法倒是有些讓人意外了。莫說是這種涉及「家醜」的案件,就是一般民商事案件,這些商界大佬們也絕大都委託律師了事,不會親自出席的。

杜蘅不由得多了一些心思。

法庭審理一開始,被告許樂康的代理律師率先表態,要求補充提交證據,證據是許壯為在香港公證處的公證遺囑。

「現在已經過了舉證期限了,你們為什麼沒有在舉證期限內提交證據?」

「我們……」

「質證的時候再說吧……」審判長在法庭上一言九鼎。

原告的陳述毫無新意,被告的陳述沒有由律師代為陳述,而是許樂康自己來念。

「關於遺產的分配,我謹遵父親的遺囑,同意分配方式如下:沈家旭,繼承父親名下位於北京朝陽區興旺路3號院2棟101,202,103的商鋪;趙豪傑,繼承父親名下在北京市昌平區雅和1排6號的別墅……」

商鋪,別墅,幾處房產,每個人所分到的財產都達數千萬,然而,卻無一例外的遭到了反對。因為這與市值百億的許安集團相比,輕若鴻毛。

質證,香港的公證書是關鍵。

「舉證期限已過,原告不同意對這份公證書進行質證。」杜蘅道。

「被告陳述理由。」審判長道。

「我的父親是突發性死亡,死前沒有徵兆,沒有任何交代,所以,我們事先都不知道有這份遺囑的存在。這份遺囑是父親死前三個月立下的遺囑,放在父親的一位朋友,黃靜怡女士那裡。數日前,黃靜怡女士才將遺囑的事情告訴我。也許,父親對每個兒女的照顧陪伴不一,也不能夠照顧到范怡然女士未出生的孩子,但是,他以同樣誠摯的父愛愛著他的子女,為每個子女預留了份額,能夠足以保證生活……逝者已逝,希望能尊重逝者生前的意願,處置遺產。」

許樂康始終低垂著眉,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杜蘅看到沈家旭在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眼中交錯著複雜的感情,安慰,失落,傷心,悵然……他的周身,與這個肅穆的法庭,激烈的碰撞不符合,他沉溺在深刻的悲傷之中。

「這份公證書是由司法部認可的在香港的委託公證人進行的公證,又經由司法部駐港的辦公室辦理轉遞章,也耽擱了些時日,所以我們才沒有能夠在舉證期限內舉證。事發有情由,請法官理解。」

許樂康微微點頭,表現的很是誠懇。

幾乎可以斷定,法官會認可這份證據的。說到底,我們的法庭並不是過分強調程序法的法庭,證據突襲太常見了,屢禁不止都算不上,因為法庭也沒有心思去禁止這些。

果不其然,審判長面無表情的訓斥幾句,同時,表示認可證據延遲提交的理由,要求原被告質證。

原告提出延期質證,需要時間對公證書的真偽做出判定。

公證遺囑,白紙黑字,條款列明,如果一旦公證遺囑是真的,那麼公證遺囑的效力在先,任是誰都不能對遺產分配提出異議的。除非能夠證明這份公證書作假,否則,判決幾乎是已經確定的。

一式幾份的公證書複印件分發給了每一個原告,法庭宣布擇期下次開庭。

律師樓的簽字,司法部的公證,杜蘅翻了翻,也大致確定並無虛假。她向沈家旭點頭示意,也略是遺憾。自然,這些遺產與他們最初主張的遺產相距甚遠。

沈家旭回應杜蘅的卻是淡然的一笑,欣慰的表示認可。

「已經很好了,很感激。這份遺囑,母親也會安慰的。」

沈家旭的聲音,低啞。

「許先生……」走出法庭,沈家旭突然叫住了許樂康。

杜蘅略是驚訝,連忙跟了上去,別再是有意外才好。

血緣兄弟,他們也是至遠至近,至親至仇了。

果不其然,許樂康回頭看著沈家旭,眉頭皺著,臉色陰沉,是一臉不悅,只是,他的目光略在了杜蘅身上時候,略是一亮,又旋即暗淡了下去。

「許先生,或者,如果您願意,我倒是願意叫你哥哥……雖然我們都有很多的不快的回憶。不過,我想,我們還是有些關係的……我的母親,一直想去父親的墓地祭掃……」

沈家旭說著,神色很是緊張。

許樂康略是意外,旋即輕鬆的笑笑:「好啊,回頭吧,我們聯繫,一起過去。你電話多少?我打給你。」

沈家旭慌張的拿出來手機,報著號碼,看到手機屏幕亮起那一刻,有些釋然。

「謝謝你……如果可以,我想您的母親不願意知道……」

沈家旭斟酌著說。

許樂康笑笑:「我知道,放心吧,我安排好。我們是兄弟嘛……」

許樂康很自然很親近的走近沈家旭,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前種種,大家都是心有芥蒂,沒有機會敞開心胸來聊聊。其實,我們本來就是血濃於水,不可分割的骨肉兄弟,不該這樣……以後要多聯繫……」

沈家旭有些意外,只是附和著許樂康。

許樂康與沈家旭並肩向法院大門口走去,記者閃光燈下,是一派兄弟和諧景象。

「許總,許老先生的遺產繼承案是已經有結論了嗎?」

「許老先生的遺產分配會不會對許安集團的股權有影響?許安集團的股票什麼時候復牌?」

「感激大家對許家的事情的關心。父親去世,許家都陷入悲傷,難以一一向公眾解釋所有發生的事情。不過,父親生前對投資人、對股東,對公司,對家庭和子女皆有顧及,已經做了最周全最妥善的安排。父親的去世,許家的遺產繼承等等不會對公司的發展造成影響。股票復牌還有一些程序性的事宜,請大家稍待。在合適的時間,我們會公布更確切的信息。謝謝大家……」

許樂康微微鞠躬。

一番話,舉重若輕,得體謙和,再讓人沒可挑剔的地方;即使那些含糊其辭的地方,也是有著積極的傾向,不說的太透,更是表現著他的低調與審慎。判決未下,話不可說太滿。許樂康一言一行,都是一個謹慎成熟的形象。

他的旁邊,沈家旭站的很近,他迴避著攝像頭的照片,一字未說。然而,他的位置,便是可以為兄弟和解做註解的。

杜蘅站在二人不遠處,無奈的苦笑。

沈家旭作為會計師的專業上的精明,並未分幾分毫在人情世故上,何況,他的身旁是見識太廣經歷太多的許樂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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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遇見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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