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愛迪的生日(2)
「巡迴遊藝團給我起了各種各樣的名字,愛德華。我是『北極圈藍皮人』,『阿爾及利亞藍皮人』,或者『紐西蘭藍皮人』。當然,我從來沒去過這些地方,但我喜歡人們覺得我有異國情調,如果只需要出現在廣告招牌上就好了。『表演』很簡單。我坐在舞台上,半身**,人們從我身邊走過,喊場人告訴他們我多麼可憐。這樣,我就可以往口袋裡揣幾個鋼鏰兒。經理曾經說我是他團里『最好的怪人』,聽起來讓人傷心,但我覺得很得意。如果你是一個被遺棄的人,那麼,一塊朝你扔過來的石頭,都可能是讓你珍惜的東西。「一年冬天,我來到了這裡,『紅寶石碼頭』。他們正開始上演一出叫作『怪異人物』的雜耍戲。能固定地呆在一個地方,不用再跟隨巡迴遊藝團在馬車上四處顛簸,這主意不錯。「這裡便成了我的家。我住在香腸店樓上的一個房間里。晚上,我跟其他雜耍演員、白鐵工,有時還跟你的父親一起玩紙牌。清晨,如果我穿上長袖衫,頭上蒙住毛巾,我就可以沿著這海邊散步,而不會嚇著別人。對別人來說這可能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我來說,這是一種不尋常的自由。」他收住話頭,望著愛迪。「你明白了嗎?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不是你的天堂。這是我的天堂。」取一個故事,從兩個不同的角度來看。那是二十年代末,七月里一個陰雨天的早晨,一個星期天,愛迪和他的朋友們正在玩棒球,這個棒球是他將近一年以前得到的生日禮物。突然,棒球從愛迪的頭頂飛過,落到了街上。身穿黃褐色褲子、頭戴絨線帽子的愛迪跑去撿球,衝到了一輛汽車前面,一輛福特A型車。汽車發出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掉轉了方向,從他身邊擦過。他渾身一顫,舒了口氣,撿起球,跑回到他的朋友們那裡。球賽不一會兒就結束了,孩子們跑到遊戲室去玩「挖掘機」,機器手會像爪子一樣把小玩具抓起來。現在,我們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同一個故事。一個男人正坐在一輛福特A型車的駕駛盤後面,這車是他從一個朋友那裡借來練習駕駛的。早晨下過雨,路很滑。突然,一個棒球從街上橫著跳過,一個男孩子跟在後面沖了過來。司機猛踩剎車,扭轉方向盤。汽車打滑了,車輪發出刺耳的聲音。那個男人終於把車控制住了,A型車繼續向前駛去。那個男孩從他的後視鏡里消失了,但是,他的身體還沒有平復下來,心想險些闖了大禍。腎上腺素的突然變化,使他的心臟急速跳動。他的心臟本來就不健康,這樣劇烈的跳動使他感到精疲力竭。他感到一陣眩暈,頭垂了下來。頃刻之間,他的車差一點撞到了另一輛車上。另一輛車的司機按起喇叭,他趕緊掉轉方向盤,腳踩剎車。他的車在大街上滑了一段路,然後拐上了一條岔道。車繼續向前滑去,直到車頭撞在一輛停泊的卡車車尾上。一陣輕微的撞擊聲。車前燈粉碎了。衝力使他撲倒在方向盤上。他的前額流血了。他從A型車裡走出來,看了一眼車撞壞的地方,然後,整個人癱倒在濕漉漉的路上。他的胳膊抽搐。他的胸口絞痛。這是星期天早晨。街上空無一人。他一直躺在那裡,斜靠在車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冠狀動脈里的血再也流不到他的心臟里了。一小時過去了。一名警察發現了他。醫務檢查員宣布了他的死亡。死亡原因是「心臟病」。沒有可以通知的親屬。取一個故事,從兩個不同的角度來看。同一天,同一時刻,一個角度看到的是一個完美的結局,在遊戲室里,那個穿著黃褐色褲子的小男孩正在往「挖掘機」里扔一分錢硬幣;但是,另一個角度看到的卻是一場悲劇,在市陳屍所里,一個工人把另一個工人叫過來看新來的人,他們對新來的人的藍色皮膚驚嘆不已。「明白了嗎?」藍皮人輕聲說道,他的故事講完了。「小男孩?」愛迪渾身一顫。「噢,不,」他低聲說道。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