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第 六 章(1)
兩個大臣用手指蘸茶水同時寫出劉六麻子為抗法大將,與舉足輕重的奕劻不謀而合,只是親王對國寶更鐘情,不惜降低門戶結成親家。法國女郎給抗法清軍運送醫藥,是正義的驅使還是愛情的魔力?這有待考究。陳天仇是作為劉老圩的恩人留住的,主人卻不能不提心弔膽。左宗棠絕不會忘卻湘淮舊怨,卻又力主宿敵挂帥出征,這是分裂還是合一?此時李鴻章在紫禁城六部值班室里靜等,等待上頭叫起,他明顯有幾分垂頭喪氣。換好了朝服的翁同和走過來,勸中堂大人不要往心裡去,想戰、想和,大家心情都是一樣的。李鴻章道:「也許我不識時務。連恭王、還有你們四位軍機,全都因為主和獲咎,我是惟獨倖免者,有些話我還想說。」翁同和說,現在的形勢,不戰是不行了。他上次在太後面前獨對時的論點,倒也對,不過那畢竟太遙遠,眼前要受到攻擊。我們什麼時候國力可以與洋人列邦並駕齊驅?難道國力不支就該俯首稱臣?這是太后心有不甘的,她一方面認為李鴻章的話對,一方面又恨我們不爭氣。所以他勸中堂不要太讓太後面子上下不來。江山社稷畢竟擔在她一人肩上啊。李鴻章嘆道:「這個我豈不知?我又何嘗不想拒敵於國門之外?以我們目前的國力,大家心裡都有數,法夷船堅炮利,我們最終打不過,這也是我屢屢想建北洋水師以自強的原因,我豈願意背個辱國求和的罵名!我實在是看不到必勝的把握啊,現在太后不想在天津簡約上簽字,我也輕鬆了。」翁同和沒有料到,太后近來倒有幾分硬氣。他認為這是國家之幸,不然他擔心再這樣軟弱下去,大清國真的要國將不國了,自己對皇上說不上什麼教誨,惟一的希望是他親政以後,能夠當個富國強民的君主。「翁大人的良苦用心,朝野皆知。」既然要打,李鴻章也不能不早為之計,與法夷較量,就得啟用良將,這是遲早的事。翁同和說:「我們想到一塊去了。你心目中有人嗎?現在缺的是中興之臣啊。咸豐年間長毛造反,若不是曾、左、李你們三位,那不堪設想了。後來的剿捻也是。」李鴻章說:「我心裡也早在盤算了,想來想去只有他合適。」「誰?」翁同和望著李鴻章,眼忽然一亮,說:「我也想到了一個人,都別說破,寫下來試試!」二人來到方桌前,張佩綸在一旁看熱鬧,桌上有幾盞剩茶在那裡,二人不約而同地用食指蘸著茶水,分別在紅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都用手罩住,雙方相視一笑,同時抬起手來,張佩綸見二人寫的是同一個字:麻。「劉六麻子!」二人又同時叫了出來,不禁撫掌大笑。翁同和認為只有劉銘傳堪當此大任,他是淮軍里第一員大將,李鴻章心裡自然清楚。張佩綸插了一句,真是巧合,令人奇怪的是慶親王搶先提到了劉銘傳。這一說幾個人均感意外,互相看了一眼,張佩綸說,為國選賢,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吧。幾個人都笑了起來,笑里各有各的滋味。說起劉銘傳,李鴻章稱此人是帥才,不只是將,將可求,帥難尋。他用兵奇詭,常常刷新兵書,眼光遠大。記得有一年,他帶淮軍七、八員大將去晉見曾文正公,後來才知道,曾先生是故意遲遲不出來會見,害得他們在客廳里等了好幾個時辰,又餓著肚子,有人睡著了,有人不耐煩,只有劉銘傳正襟危坐,拿了一本兵書在看,曾帥在屏風後頭看了個仔細,出來時,別人都畢恭畢敬起立,而這位劉麻子居然質問曾帥:「君子待人以誠,先生雖有建樹,這樣恃才傲物何以服人!張佩綸訝然道:「這劉六麻子斗膽啊!」李鴻章說他當時真替他捏了一把汗。卻不料曾帥沒跟他計較,反倒和顏悅色地一再道歉。事後曾帥當李鴻章說,他手下的淮軍將領,將來真正能成氣候的只有劉銘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