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茴香酒課(2)
這就是所謂的正式禮節的匆匆登場以及更加匆匆的結束。大多數人都和米歇爾一樣喜歡滾球運動,而卡朋特拉斯來的葡萄酒農,還帶來幾箱他特製的葡萄酒,標籤上畫著一場正在進行中的滾球賽。玫瑰酒已冰涼,紅酒則已開瓶,大家開始有禮貌地紛紛往自己酒杯里倒滾球酒以及滾輪愛好者的最愛――真正的馬賽茴香酒,里卡酒。據一位里卡的經理說,他的老闆保羅·里卡先生出生於1909年,是一個充分發揮後天努力和先天智慧的經典案例。直到現在,他還在不停地自找「麻煩」。他的父親是一位酒商,而年輕的保羅先生,因為工作需要,時常和馬賽的酒吧、餐廳打交道。那個時候,釀酒的法令還不太嚴厲,許多酒吧都自行配製茴香酒。里卡先生也決定釀製自己的茴香酒,但他添加了一種其他牌子所沒有的原料,但就這一點點與眾不同創造了銷售的奇迹。其實所謂「真正的馬賽茴香酒」和其他酒沒有多大的不同,但是第一,酒本身很不錯,第二,借著里卡先生的銷售天賦,里卡變得更加不凡。沒過多久,他的酒成為最受歡迎的酒,至少在馬賽地區如此。里卡先生決定擴大營業,這個決策讓他把成功提早了許多年。馬賽附近的地區是個競爭非常激烈的市場,茴香酒遍地都是,是種非常普通的酒。當時馬賽和其他鄰近的地區相比較,也並不是最出名的。甚至到了今天,馬賽人還背著愛吹牛、說大話、把沙丁魚說成鯨魚、不值得信任的惡名。再往北去,茴香酒被當成外地酒銷售,距離使馬賽的壞名聲有所改進,同時借著南方的魅力――一點點的放蕩、輕鬆自在和幾許陽光,茴香酒吸引了習慣於寒冬及灰色天空的北方人。於是,里卡酒向北方前進,先到里昂,再到巴黎,新配方一炮而紅。今天,在法國任何地方,如果在一個酒吧里找不到「真正的馬賽茴香酒,里卡」,那倒是極不平常的事。里卡酒廠來的人說起他的老闆時,流露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歡。保羅先生非常聰明,非常特別,每天都尋求挑戰。我問他是否和商界大腕一樣,對政治感興趣,座位間傳來一陣笑聲。「政客?他唾棄他們!」我挺欣賞他的觀點,但從另一方面來講,也覺得可惜。由一位茴香酒大亨來當法國總統,這個主意倒挺吸引我。他要是在選舉口號里加上一句「除了里卡,啥都不要」,說不定還真能當選。不過,里卡先生並不是發明茴香酒的人,就如同潘諾先生,他只是將已存在的東西裝瓶銷售。那麼,到底茴香酒誕生於何處?是誰第一個把茴香、甘草、糖和酒精混在一起?還是哪個修道士某天不小心在修道院的廚房裡發現的——修道士素來有發明酒的雅好,從香檳到甜酒都與隱居修行的出家人有關。圍坐在桌子四周的人,沒有一個真正知道第一杯茴香酒是如何來到這個饑渴的世界上。不過,缺乏準確的信息,從來都不能阻止普羅旺斯人把個人觀點說成事實、或者把傳說神話說成可靠的歷史。最不可靠、但卻最受喜愛的解釋是「隱士學說」。當然,說到發明古里古怪的開胃酒,隱士幾乎可以和修道士相提並論。這位特別的隱士住在盧貝隆山坡上森林深處的一間茅屋裡。他採集草藥,將它們放在一個大鍋里煮——一種巫婆、精靈和煉丹仙人喜歡用的冒著泡泡的大鍋。鍋里燒剩的汁液有特殊的功能,不僅可以止渴,而且在一場使盧貝隆大半人口喪命的瘟疫中,使他活了下來。這位隱土十分慷慨,他把這些汁液給得了瘟疫的人喝,結果他們馬上都痊癒了。也許他和後來的保羅·里卡一樣,發現他的神奇飲料里商機無限,於是離開茅屋,和其他有商業頭腦的隱士一樣,搬到馬賽,開了一間酒吧。那麼,為什麼普羅旺斯盛產茴香酒呢?有一種比較煞風景但是可能性較高的說法――普羅旺斯是茴香之鄉,很容易找到釀酒原料。這些藥草非常便宜,甚至不用花錢買,大部分農民都自己釀酒,自製一些喝起來令人頭痛的烈酒。一直以來,這種蒸餾酒的權利被當成家庭財富,父傳子、子傳孫,代代相傳。直到最近,這種權利才被剝奪,但是仍然還有些倖存的蒸餾酒商,保留了合法釀製私酒的權利,直到他們死亡為止。但他們的茴香酒酒窖還是保留了下來。米歇爾的太太波斯夫人是卡朋特拉斯附近的人。她就記得她的祖父曾經釀製過一種雙倍烈性的茴香酒,酒精含量大大超標,一杯就足以讓一尊雕像倒地。有一天,鎮上的警察來她家拜訪,那種騎著摩托車、全副武裝的正式拜訪絕非好事。她祖父說服警察喝下了一杯自製的超級烈酒,然後第二杯、第三杯。警察再也沒有提起他拜訪的目的,但是祖父開著貨車跑了兩趟警察局:第一趟是送不省人事的警察和他的摩托車回去;第二趟是送他的皮靴和手槍,這些東西是事後在桌子底下發現的。這已是陳年舊事了,但或許在普羅旺斯的某個角落,還流傳有這類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