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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之前的日記)

由於愛絲緹雅背對著攝像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從她手足無措的姿勢,以及微微發顫的嬌軀來看,她顯然在害怕杜朗滋司科。

「不……不要過來。」果不其然,愛絲緹雅口中發出虛張聲勢的哭叫聲,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後倒退著,那模樣如同一隻面對巨大危險的小貓咪。

「不會吧?難道愛絲緹雅真的不是災厄?」我對於愛絲緹雅此時的表現大感意外,不禁懷疑那時的自己被人催了眠,或是做了個夢。

但我對那時的愛絲緹雅印象極為深刻,就連衣服的皺褶、臉上的表情均記得清清楚楚,如果是做夢,那夢境也未免太過真實了。

杜朗滋司科充滿激情地揮動著手臂,說:「美麗而尊貴的小姐,我知道你來自異國,自然無意與你為敵,我不會傷害您任何一個同伴,但是,如果您不介意,那位叫作達克斯代拉的王子,我一定要帶走。」

愛絲緹雅結結巴巴地說道:「你說什麼?你這個混球……我們……我們是……起……起義軍……絕不會有出賣同伴的人。」

我聽她這聲音中的恐懼顯然發自內心,絕非假裝,心知不妙,急忙背上背包,往指環內裝入喪屍劑的安瓿,輕手輕腳地離開監控室,前往後台。

此時「人間蒸發」已經開始發揮作用,波旁獃獃地望著顯示屏,完全沒發現我的離去,瞧那模樣,甚至似乎完全遺忘了我這個人的存在。

我下了樓梯,在我聽來,腳步聲一如往常,但不知怎的,我心如止水,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人發現。

我來到後台,只見愛絲緹雅此時已完全蜷縮在後台一角,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逃走,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杜朗滋司科打了個響指,我聽到樓上發出重物落地之聲,半分鐘后,波旁那沉重的身子浮在半空,口角流著白沫,自我身旁經過,緩緩飄落至杜朗滋司科身前。我目睹此景,按理應感到吃驚,但卻依舊情緒穩定,半點不起波瀾。

杜朗滋司科依舊錶情做作,動作誇張,用充滿感染力的聲音說道:「小姐,我的同伴搜遍了整棟建築,卻沒有發現達克王子的蹤跡,也唯有假設你們安排他逃脫了……現在旁人已盡數昏倒,你可以不必演戲了吧?」

愛絲緹雅發出嗚咽之聲,雙腿夾緊,雙臂環在胸前,淚滴在眼眶中滾來滾去,還是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

杜朗滋司科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我搞錯了?她並非災厄化身?」

他眉頭緊鎖,沉吟片刻,終於抬起頭來,優雅無比地笑道:「好吧……我誤會了,既然這位小姐不肯讓步,我身為紳士,自也不願動用暴力,那就只好請您甜美地睡上一覺。您醒來之後,我希望您能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間里,以後可不要再這麼調皮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通透的氣泡突然罩在了愛絲緹雅頭上,愛絲緹雅驀地身子一僵,繼而瞪大雙眼,兩手拚命推拉氣泡,兩腿亂蹬,樣子痛苦至極。

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此時應去相救,但心中卻始終沒有一絲焦急與驚奇,似乎這恐怖的我畫面傳入我腦中,便自動被轉化為漫畫一般,全無半分真實感。

我強制向自己的身體下達指令,想要用指環去襲擊杜朗滋司科,但我的身子且完全不聽我控制,動作慢得像烏龜爬行,此時我距離杜朗滋司科不過兩米,卻似隔了百米鴻溝一般,觸不可及。

這般悠然的心態與緩慢的動作構成一種奇妙的感觀,我明白了一件事。

這都是「人間蒸發」的作用。這粒葯的宗旨是消除人的存在感,因此會將人的一切生理與行為變得與環境適應,令人難以發覺。我要去攻擊杜朗滋司科,不屬於適應環境的行為,自然而然被「人間蒸發」所禁止。

愛絲緹雅掙扎了半分鐘,終於身子發軟,安靜下來。杜朗滋司科伸手一招,那通透氣泡悠悠飄回到他手中,隨著輕輕一捏,氣泡就此破裂。

我見愛絲緹雅雙目緊閉,面色蒼白,但顯然呼吸尚存,也略感放心。

杜朗滋司科環顧四周,完全沒有發現近在咫尺的我,喃喃自語,道:「達克當真走了?」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也不見有人回答,杜朗滋司科嘆了口氣,正了正禮帽,道:「好吧,收工,這些人也不必理了,成不了氣候。而且留著他們,說不定會引出達克。至於他嘛……」他踢了踢昏迷不醒的波旁父親,微笑道:「在門外時居然還想偷偷提醒他兒子,那就……把他留下來吧。」

說罷,他挺胸收腹,舉止優雅地向地上的眾人鞠了個躬,舉步離開。

我等了半晌,直到確定他已走遠,這才來到愛絲緹雅身邊,想要確認她的狀況。

忽然之間,愛絲緹雅周身空氣扭了一下,緊接著無數雪花在空中凝結,形成白霧。隨著白霧瀰漫開來,嚴寒開始支配整個房間。

細小的叮噹聲中,須臾,愛絲緹雅身軀化成無數冰晶,浮在半空,接著又瞬間聚合起來,恢復成愛絲緹雅那美麗的軀體。

不過此時的她眼神凌厲,氣勢非凡,銀髮飄飄,宛如女王,與剛才少女那無助的情形截然相反。

她自言自語地說道:「沒想到是「中間人」這麻煩的傢伙,聽說被他盯上的災厄都會被纏著不放,非為他賣命不可,我還想跟著愛絲緹雅逍遙快活,可不能讓他瞧出端倪。」

說罷,她雙手一攏,屋內每一寸均被寒風掃過,我被凍得不輕,卻連發抖也做不到,想來這「人間蒸發」對人體的管理當真嚴謹得可怕。

愛絲緹雅收回寒風,凝成一個月牙形狀,納入自己眉心,又環顧了一下四周,道:「他帶來的災厄也走光了。看樣子以後應該不會找這結社麻煩……我看還是讓愛絲緹雅繼續跟著他們好了,畢竟道具還要靠他們來刷。」

說完這話,她飄然落地,寒氣與冰晶皆迅速消融,那凌厲的眼神也變得茫然起來,左顧右盼,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回過神來,將倒地的義軍盡數拍了一遍,但所有人都昏得如同死豬,毫無反應。她拍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坐倒在地,兩眼一閉,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想起「人間蒸發」的藥物說明書,忙掏出細讀,終於知道解除之法。當下找了個隱秘角落,深呼吸幾下,將手指伸入喉嚨,用力一搗,一股嘔吐的衝動直達胸臆,在乾嘔幾下之後,我只覺心跳加速,情緒激蕩,與剛才那一潭死水的狀態大不相同。

我知道「人間蒸發」的狀態已經消失,剛想現身,驀地想起一事,自背包中掏出那拉古拉的面具,扣在臉上。又自道具中翻出了一件演出服,匆匆穿上,這才自隱藏處走出。

監控說不定還在繼續,我不能讓杜朗滋司科發現我。

愛絲緹雅聽見我的腳步聲,頓時露出驚慌的神色,抬頭望來,在呆了數秒之後,她忽然跳了起來,結結巴巴地叫道:「是……是你?你是舞會中與我……與我……跳舞的那個人?」說話間,一抹紅霞飛上她的臉頰。

我捏著嗓子,仰天大笑,道:「正是我,你可以叫我拉古拉伯爵。」

愛絲緹雅表情放鬆下來,撅嘴道:「你是誰?怎麼進來的?難不成你也是軍隊的爪牙?」

我亮出「遠大志願先驅會」的徽章,道:「我本來就是結社的會員,不過來得晚了一些,不知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可否請愛絲緹雅大人示下?」

愛絲緹雅聽我喊她大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說道:「好乖,被我教訓之後果然長進了不少。你來得好巧,躲過一劫……我們結社剛才被杜朗滋司科襲擊,這會兒大家都昏迷啦!還有一位王子也逃得不知去向,你有沒有辦法將大家都叫醒?」

我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對眾人檢查了一下,隨後指著波旁父親,說道:「大家都沒事,過一會兒自然會醒,這位是波旁提到過的人質吧?你先去找一根繩子,我將這位先生綁起來。」

愛絲緹雅醒悟過來,向著道具擺放處奔去。

我趁她不注意,偷偷將指環內的藥劑更換為吐真劑,伸出拳頭,對著波旁父親脖子一按,隨著壓力增大,安瓿內的藥物盡數注射入波旁父親血管。

愛絲緹雅拿著一根繩子,匆匆返回。我接過繩子,將波旁父親五花大綁,接著用力捏了捏他眉心。

這眉心本是人體最敏感的部位,波旁父親登時一聲大叫,睜開了雙目,驚恐地望著我與愛絲緹雅,大叫道:「不要,不要,我兒子是鬧著玩兒的,不會真的造反!」

我學著杜朗滋司科的樣子,優雅地鞠了一躬,說道:「路易先生,歡迎光臨,招待不周,請勿見怪,在下是拉古拉·卡夫卡,這邊有些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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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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