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命懸一線
趙國的文王喜愛劍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於是民間尚劍之風大盛,為爭奪「無敵劍士」的桂冠,劍士們紛紛前來獻技,鼎盛時期國都晉陽一度匯聚了三千多的劍士。只是這些年來趙文王幾乎日日舉辦劍術比賽,導致趙國成年勞力不足願意參賽者日少。反正文王愛看的是殺人流血,投其所好的尹相國乾脆強抓了些佩劍之人蔘賽,太子趙悝對此憂慮不已。有大臣提議重金請宋國隱士莊子來說服趙文王放棄嗜血之好。太子便派使者帶上千金去請莊子,豈料使者一路打聽,卻找上了另一位叫庄辛的家門。
可容納千人的校場上,四處飄揚著標著「趙」字旗幟。場地邊聚集了大批圍觀的百姓。看台前立著20來名手持各類長劍的劍士,雁南子和莊周也在其中。
「好大的排場!」莊周讚嘆不已,「他們請你我來看何表演?」
雁南子卻顯得憂心忡忡,「老大,好像沒這麼好的事。」
圍觀者一陣騷動,莊周順他們手指的方向回頭望向觀禮台上。只見十多位大臣簇擁著趙文王和太子悝在台上落了坐,太子悝面色蒼白如剛得了一場大病,憂傷的目光掃了下列隊而立的劍客,萬萬沒能想到自己日夜期盼的莊周就在眼皮之下。腦滿腸肥的趙文王把手一擺,太子悝只得輕聲下了令:「開始吧。」
兩名渾身腱子肉的鼓手立刻咚咚擂響了賽鼓。賽場上,白面劍客與黑皮劍士相互行了個抱拳禮。隨著裁判的一聲「呔」,兩人同時展劍,黑皮劍士一劍刺來,白面劍客鏜地砍斷他長劍,黑皮劍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像是在比賽。應該不會讓咱倆也上場吧?」見此情景,雁南子更加忐忑不安了。
莊周卻鎮定自若地整整衣衫,「待會兒我向他們解釋,咱們退場繼續趕路便是!」
賽場上,白面劍客一劍刺進對手的腹部,黑皮劍士發出一聲慘叫慢慢倒地,觀眾們爆發出一片叫好聲。
「血——」莊周臉色煞白地癱靠在雁南子肩頭,雁南子忙扶住他。
「居然是來真的!」雁南子極度震驚的目光望著倒在血泊里的劍士。
多數劍士不是嚇得雙腿哆嗦就是尿了一地,唯獨立在雁南子身邊的劍客高聲叫了個好,雁南子不由得瞄了他一眼。
這位滿面髯須虎背熊腰,比雁南子整整高出一頭的劍客外號剜心王,這會兒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
「哈哈,好功夫。下一對!」趙文王在撫掌大笑中又下了令。
一名士兵將白面劍客帶到「勝」字旗下,另一個士兵過來帶雁南子:「現在該你了。」
「哎哎,錯了錯了。」莊周慌忙解釋,「我們是你們請來參觀,不是參賽的。」
「我王有旨,凡在我國的佩劍者皆須參賽!」
莊周渾身一顫,顫抖的手摸向插在背後的劍鞘。雁南子和另一名左臉頰上帶著刀疤的劍士被帶上了場。刀疤臉朝雁南子蔑視地冷笑。雁南子沖他抱拳:「請問英雄,你們到底為何比賽?」
「我王每年選拔三名無敵劍士封官加爵。難道你不是來爭奪榮華富貴的?」刀疤臉高聲回應。
聽了這話,莊周回頭瞄了下趙文王。「這個昏君!」他沒敢罵出聲來。
「小子,你要怎麼個死,先跟爺說個清楚!」刀疤臉說著噌地抽出寒光四射的長劍。
裁判在兩人之間一劈手:「呔!」
刀疤臉一劍刺來,雁南子連忙閃身躍到一邊,高叫:「裁判,我棄權!」
「死了才准!」趙文王大聲叫道。
刀疤臉趁勢再刺,「爺成全你!」
「別過來,我不殺無名鼠輩!」雁南子只得一邊騰挪一邊拔出自己的寶劍。
刀疤臉毫不手軟地連續進攻,「少廢話,快快送死!」
「是你撞上的,莫怪我了!」雁南子忽然一個騰空轉體落在刀疤臉身後,手握劍柄劍端朝後,腳後跟蹬在刀疤臉腿彎,刀疤臉身子向後一倒,劍刺進了他的后腰。
觀眾們再次爆發陣陣喝彩。看見倒下的刀疤臉,暈血的莊周再次靠在剜心王的肩上。
趙文王帶頭鼓掌:「好!」
眾大臣齊聲附和,只有太子悝心情陰鬱卻又無計可施。
雁南子被送到「勝」字旗下,白面劍客忌憚地向一邊閃閃。兩名士兵架著莊周上了賽場,他的對手正是借他肩膀靠的剜心王!
雁南子望著雙腿打顫的莊周,搖頭嘆息:「蝴蝶精,這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裁判正要發令,觀禮台一側匆匆走來的大臣到了趙文王面前稟告:「稟報大王,秦國使臣求見,正在宮外等候。」
「快快有請!」趙文王立刻站起,朝太子悝把手一擺,「比賽明日繼續!」
那位叫庄辛的男子笑納下太子悝的千金重禮后,正跟著趙國使者日夜兼程趕往晉陽,而莊周和雁南子卻被關進了皇家驛館。這是一間大通鋪,地上用稻草鋪成兩排地鋪,一火盆懸在樑上,將屋裡照得通明。
二十來個劍士有人在唉聲嘆氣地躺著,也有人跪在地上祈禱。白面劍客則用磨刀石蹭著自己的劍。雁南子立在門后,從門縫裡朝外觀察。門外站了兩個持戟的士兵。
莊周來到白面劍客面前一拱手:「請問英雄尊姓大名?」
「在下孟虎,有何指教?」孟虎拔下一根頭髮貼在劍刃上輕輕一吹,頭髮斷成了兩截。
「孟英雄,」莊周不由得放低了自己的身段,「若明日我倆對陣,你讓我贏,我贈你千傾良田如何?」
坐在一旁捉虱子的剜心王轉頭望望莊周鶉衣百結的裝扮,「吹牛!你家既然有這麼多的地,還來穿著一身破衣來比賽?」
莊周又來到剜心王面前深深一鞠躬,「等我封了無敵劍士后就什麼都有了。我是有學問之人,決不食言!」
「那讓我殺了你,我送你一群美女行不?」孟虎說著提劍站起。
莊周嚇得趕緊退到牆角,「雁南子,快來救我!」
雁南子持劍向莊周走來,所經之處劍士們紛紛避讓。孟虎仔細打量從面前走過的雁南子,擔憂地搖下頭。雁南子在莊周腳邊靠牆坐下,迷惘地仰望屋頂。
見孟虎沒敢跟來,莊周把心放回肚子里后蹲在了雁南子身邊。「雁南子,你無論如何得保證我明日不死!」
「怎麼不滿口的之乎者也了?」雁南子斜眼看著他。
「不是我怕死,是怕我死了,沒人帶你去見惠施。」
雁南子淡淡一笑,「要是我死了,還有何必要再去見惠施?」
「再說我一死,我娘子就成別人的人了!」莊周伸手摟過他肩膀,「我說好兄弟——」
雁南子厭煩地撥開他的手,「你們有學問人怎可與我等武夫稱兄道弟?」
莊周在勃然大怒中站起,「不與你廢話!你怎麼帶我進來的,就須怎麼帶我出去!」
「你不是自稱蝴蝶精嗎,」雁南子把寶劍往懷中一抱,「怎麼不展翅飛出去?」
「我不管,總之我明日絕不上場!」莊周手袖一甩,耍起無賴。
孟虎朝兩人望望,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來到莊周跟前。「你倆今夜想逃出去是嗎?」
「大哥,你有辦法?」莊周欣喜若狂。
孟虎朝他勾勾手指,眾劍士立刻跟著一起圍上來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