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丹和阿伯(序)武思
九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她說:你完全可以化名,不要為你帶來麻煩。於是我在電話這頭笑了,她在電話那頭笑了。九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是一個好作家嗎?說法挺多的,當別人問到我是怎麼評價她時,我只是說:她已經有了那麼多作品,你們如果有時間,就看了作品再說話。她的作品里有我想說的一切。當然,別看盜版的。至今為止她的作品有:《漂泊女人》、《烏鴉》、《女人床》。她在今天這樣冷漠的時代,以一本長篇小說,創發行上百萬冊的記錄,並在海內外的華人圈子裡引起強烈的反響,罵她的人跟說她好的人不成比例。這不能不說是這個世紀初的文學奇觀。九丹的語言挺有意思,因為曾經寫過詩,因為她有過一般女人少有的經歷——記者,製片人,拉贊助者,承包商,海外的流浪者……這使她字裡行間透著某種膽大包天的東西,這是一般的女人所沒有的。九丹看到了這點,於是發揮到了極致。她算是一個成功的女作家嗎?阿伯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不了解。很不了解。我問九丹:阿伯是誰?她說:他是第一個用身體寫作的男人。是一個充滿才氣的惡棍。他對女人不負責,但是女人卻喜歡他。他的作品有:《英格堡的冬天》,她又說:可惜出版時刪得厲害。就這些。我說:你們常見面嗎?她說:不見,我不見他,我們經常發發伊妹兒。我看了《英格堡的冬天》之後,給九丹打電話:你還恨他嗎?她說:恨。只是這一切對我現在而言並不重要了。我問:那你為什麼還跟他合作?她說:他說他需要跟我合作,他的口氣讓我感動。我於是同意了。我說:那你今天的男朋友知道了,會不高興嗎?她說:不會的,與阿伯連面都不見,怎麼會不高興呢?《音不準》中收了三十七篇東西。說它是散文,但不很像。說它是評論,也不很像。但可以看出,全是有感而發的。我不能同意裡邊的一些觀點,但是我卻能被吸引住。九丹和阿伯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他們好像不知道主流文學的確是一個大的氣候,他們這樣說話可能是不留後路的。九丹卻對我說:後路就是死路。不過,我想不管文學界是怎麼想《音不準》這件事,反正讀者是會關心的。這集子里沒有分九丹部分和阿伯部分,混在一起,裡邊涉及了我們今天的生活以及藝術,文學的方方面面,作者的觀點真是有些過分,對於現在今天的不少作家和藝術家們都提出了無情的批評。他們的觀點與眾不同。他們有著另類的文化意味。他們不那麼溫和,攻擊性很強,在今天的太平盛世里可能需要這樣。九丹說:當時我們在寒冬里,背靠背地站著,在我們四面全是撲過來的狼群,我們不這樣,我們就死定了。我們的合作總是這樣。北京最冷最冷的冬天還有仇恨把我們連在一起。但是,我卻注意到了溫情,她出自於九丹的筆下:「那是一個初冬的黃昏了,我們又進了北大校園。我買了米沃什詩選、聶魯達詩選,買了惠特曼詩選,買了意象派詩集,甚至於買了海涅、普希金、艾青的詩集。我們倆共同拎著那沉重的包,在北大校園裡慢慢走著。他突然說,你穿得這麼單薄,你不覺得冷嗎?我搖搖頭。他說現在是北京的冬天了,今年的冬天比哪年的冬天都要冷,這樣的冬天使我想到了我的家鄉英格堡,英格堡的冬天也是這麼寒冷,難道說你真的不覺得冷嗎?我再次搖搖頭,他就笑了,說,你是我頭一次遇到的不怕冷的女孩,一個感覺不出冷的女孩,你的神經肯定有毛病,當時我們都笑了。然後我們一起去趕公共汽車,他把包放在我手裡,跑得飛快,想為我們一人搶一個座。結果恰恰在離汽車不遠處,有一塊冰,他猝不及防地滑倒了,然後他躺在地上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我們倆當時都能感覺到惠特曼、龐德、海涅、聶魯達、艾青、米沃什等所有我們共同喜歡的詩人在和我們一起笑著。在笑聲中,北大像一個衰老的婦人晃動著,在笑聲中,米沃爾的詩句再次從阿伯那被酒和煙折磨過的嗓子里走出來:我走向塞納河,靦靦腆腆,一個旅客,一個剛到世界之都的年輕野蠻人……」我說:你們的關係已經死亡了,這是不是一座紀念碑呢?她說:不過是把一些回憶放在一起而已。2002年11月25日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