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蕭長風也沒同她客氣,拱了拱手道:「告辭了。」說罷轉身上車,順手把簡珞瑤也拉了上去。
鄭氏在旁邊樂呵呵的看著,直到帘子落下,馬車掉頭離去才轉身進家門。
馬車裡,簡珞瑤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皺眉問:「發生何事了?」
蕭長風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安王府發生意外,大嫂的胎兒不知保不保得住。」
簡珞瑤看到他的動作,便乖覺的湊了上去,代替了他的手,替他不緊不慢的按著頭部,聽到他這話,她手上也沒停頓,只是語氣委實驚訝,「怎麽偏巧在三個月過後發生這種意外?」
蕭長風沒有回話。
簡珞瑤其實也知道,對方潛伏已久,就是在等三個月過後,安王妃稍微鬆懈下來才好動手。只是這樣一來,恐怕更挑起了皇上和太后的怒火,三個月,胎兒漸漸成型了,這個時候動手,豈不是有意挑釁皇家的權威?
不過比起這個,簡珞瑤更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咱們現在是去安王府嗎?王爺這麽快知道,是宮裡吩咐的?」
蕭長風輕輕搖頭,道:「安王府的下人來報時,我正和大皇兄在御書房,湊巧聽見了。」
「既然如此,咱們確實得早些去安王府看看。」簡珞瑤心裡鬆了口氣,湊巧就好,她方才還怕是宮裡懷疑到他們身上。
說罷,簡珞瑤沉默下來,只細細的替他按捏著。
片刻後,蕭長風卻握了她的手,輕聲道:「行了,歇會兒吧。」
「我不累。」
他卻沒有理會她,逕自將她的手握在大掌內,不再放開。
簡珞瑤見狀便也作罷,坐回他身側,低聲嘆道:「要亂起來了。」
蕭長風攬了她的肩,安撫道:「我會保護你的。」
簡珞瑤放柔身子,靠在蕭長風的身上。她能理解他為何情緒低落,雖然出事的是安王府,可其實都一樣,換了他們睿王府,情形不會比這更好,某些手段當真是防不勝防。
堂堂王府,連王妃都護不住,下手之人如此堂而皇之,叫人如何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凄涼?
簡珞瑤也擔心自己哪天就被暗算了,當下打定主意不再偷懶,儘快建個檔案冊出來,將王府所有人的底細摸清楚,把各方眼線都踢出內院,最好再弄個監察的方法,以防萬一。
兩刻鐘後,馬車到了安王府,有管家領著簡珞瑤和蕭長風進去,誠王夫妻卻先到了。
見著蕭長風和簡珞瑤過來,誠王妃道:「弟妹這是去哪兒了,竟來遲了?」
簡珞瑤沒理她,直接越過她,看著旁邊安王府的管事嬤嬤,關切的問:「大嫂如何了?」
管事嬤嬤面露憂色,「太醫還在裡邊診治。」王妃流了那麽一大灘血,她心底估摸著,小皇孫怕是保不住了,只是太醫還沒出來,她也不能妄下定論。
簡珞瑤瞧著管事嬤嬤的臉色,心裡也知道不好,卻沒再說話,沉默的坐到她的位子上,端起茶抿了抿。
蕭長風已經到了誠王跟前,兄弟倆這時候倒有些默契,一來都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二來安王妃遇害,他們也免不了被懷疑。畢竟安王妃若率先生下皇長孫,影響的也是他們的地位,尤其是誠王,眼看著就相差半個月,真要被安王妃搶先生下皇長孫,怕是會懊惱不已。
兄弟倆對視,難得沒有打機鋒。
蕭長風問:「大哥呢?」
「大哥不放心大嫂,在裡頭守著呢。」
蕭長風低低的嗯了聲,沉默不語。
確實放不下心,自從大嫂懷著胎,且不提父皇和皇祖母對大嫂關懷備至,便是父皇對大哥也多了許多關照,可見是看好大嫂這一胎的。
偏偏身孕滿了三個月,剛剛鬆口氣的時候被人暗算,大哥只怕要氣得吐血。
四人靜靜的坐著,宮裡也漸漸來人了,許是不見安王府傳消息進宮,太後派了岑姑姑、皇上派了李成、皇後派了蘇姑姑,連向來低調的陳嬪都坐不住,派了掌事姑姑來瞧瞧情況。
半個時辰後,太醫終於出來了,臉色不好的宣布,「安王妃的胎兒沒保住,安王妃身子虧損,須得好生將養。」
這話是告訴李成等宮中來人的,他們需要回去覆命。
簡珞瑤和誠王妃也聽得分明。
簡珞瑤瞧見誠王妃眼神似乎亮了一下,她下意識就想到誠王府那個懷孕的通房。
皇長孫的威脅已經不在了,誠王妃會留著那一胎來礙自己的眼嗎?
不過說到底跟她沒任何關係,這個念頭只一閃而過,她便不再想了。
不多時,安王也出來了,除了面色不好以外,瞧著倒不像大受打擊的樣子。
男人間有事要說,簡珞瑤和誠王妃便去了安王妃的屋子。
雖有產房不要輕易進入的說法,但畢竟來都來了,不去看望剛痛失孩子的安王妃,委實說不過去。
女人跟男人不一樣,安王除了臉色疲憊,精氣神還好,安王妃卻是整個人枯萎了,簡珞瑤和誠王妃進去的時候,還聽見壓抑的痛哭聲。她們繞過屏風,只見安王妃臉色慘白的躺在床上,眼睛里沒有絲毫神采,就像瞬間蒼老了十歲,哪還有以前的半分氣質。
安王妃失去這個孩子,當真是元氣大傷,簡珞瑤不免想到太醫說的身子虧損,心底有些感慨,安王妃臉色灰敗成這樣,恐怕也有這個原因在內,若生不出嫡子,縱使她貴為王妃,也不比旁的婦人尊貴多少。
這個時代,女人的生存法則就是這般簡單直接,讓人沒有絲毫辦法。
簡珞瑤和誠王妃你一言、我一語,安慰了安王妃半晌,不知安王妃是想通了還是不想叫她們瞧了笑話,倒是振作起來,喝了葯便躺下睡過去了。
簡珞瑤和誠王妃也不便多待,一起出了安王妃的屋子。
宮裡的人都已經回去了,蕭長風和誠王似乎是在等她們,見她們一出來,當下便向安王告辭。
安王剛失了孩子,也提不起精神應酬,直接叫管家送了他們出去。
簡珞瑤按捺下心頭的疑惑,直到上了馬車,才轉頭問蕭長風,「到底怎麽回事,大嫂好端端的為何會被衝撞?」
「大皇兄的一個妾室養了只黑貓兒,不知怎的今天發了狂,到處亂竄,下人還沒來得及驅走,牠便衝到大嫂身上,大嫂一個不察,往後避開時竟失足落水,受驚又受寒的,胎兒便保不住了。」
簡珞瑤點點頭,有些感嘆,「恐怕也是因為落水受了寒,大嫂的身子才虧損的。」
當真是好算計。
不過說到這個話題,簡珞瑤立即給蕭長風敲了個警鐘,「後院女人多了便容易家宅不寧,大皇兄若沒有妾室,大嫂今日也不至於遭這番罪。」說罷還輕飄飄的瞥了蕭長風一眼,暗示之意溢於言表。
蕭長風拉了她的手按在腿上,輕笑道:「我既答應了王妃,便不會失言。」
簡珞瑤點點頭,心道她要是像安王妃這麽慘,以後被他的小妾害得落胎還落了病根,她肯定一不做二不休,讓他也嘗嘗一輩子生不出孩子的滋味。
安王妃的事情還不算過去,可是等了四、五日,都沒等到宮裡和安王府有什麽動靜,派人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麽來,簡珞瑤坐不住了,拉了蕭長風問:「大嫂落胎的事怎麽樣了?」
「害大嫂落胎的妾室,當日便被大皇兄杖斃了。」
「可是區區一個妾室,怎麽敢暗害王妃?」簡珞瑤睜大眼睛,明顯不信,「再說大嫂一向小心,自從懷孕,除了進宮請安,幾乎都不出安王府,怎麽會不注意貓狗這些畜生,還任由妾室養的貓滿王府跑?」
當然不是,安王妃還沒蠢到這個地步,事實上她早就注意到這個,吩咐了人把府里的貓狗都抓了關一塊去,不許放出來,偏這個妾室把小傢伙藏得好,連管著王府、威嚴甚重的安王妃都瞞過去了。
區區一個妾室,如何能有這麽大的能耐?
只是這些事,蕭長風不想說給簡珞瑤聽,沒得叫她心驚,便只撓了撓她的手心,沒回答。
簡珞瑤卻眯了眯眼睛,問:「是不是長春宮那位?」
蕭長風頓了頓,還是點了頭,語氣不乏諷刺的道:「除了那位,還有誰能讓父皇在震怒之下要求徹查後,還不了了之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