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她壓低聲音,「父親你要出手?」
唐士寧翻了下眼睛,不屑的道,「我幹什麼要當出頭鳥,老子又不是傻的!還不是那張大人來問我……」
「張世保?」唐枚瞪大了眼睛,「父親好厲害啊,那張大人不是新妁輔大人嗎?他還來詢問父親?」
顧逢年去世后,那暫代的張世保就成為正式的首輔了。
唐士寧洋洋得意道,「他雖然也一直在內閣,可跟個耗子似的,顧逢年面前那是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如今顧逢年一死,他就更沒有章法了,連怎麼應付皇上都不知道,昨日還被那周公公鬧到值房裡來,臉都丟盡了。」
周公公居然去找張世保的晦氣?
唐枚的身子往前湊了湊,「周公公是為何事,父知道不?」
「還不是那些齷齪事,周公公想舉薦他的人入閣,結果被張世保的兩個門生下了絆子,去不成了,他能不上火?」
原來是為私仇,唐枚嘴角撇了撇,看來那周公公也不是什麼清廉的人,倒不知顧逢年怎會同他有交情?
這問題她也沒有問過蘇豫,此刻唐士寧的談興被她吊出來了,她順便就問了。
唐士寧臉色沉下來,「這二人狼狽為奸,一里一外,座主當年就是被他們合謀給陷害了,以至於被先帝趕出了京城!你當顧逢年是什麼好東西?呸,還不是仗著皇太後跟一個太監的幫忙,才當上了首輔?」
對於這番話,唐枚並不認同。
顧逢年的豐功偉業,有目共睹,唐士寧因為他的座主被弄下台才對顧逢年有偏見,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不予置評,笑了笑道,「反正顧逢年也已經不在了,父親又何必還有這麼多的怨氣。」
「他不在,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還在呢!」唐士寧哼了聲,「他當首輔的這些年,哪部衙門沒有他的人?都安插在重要的位置呢,即便他死了,你以為就乾淨了?」
果然是要驅除掉顧逢年那一派的勢力,唐枚沉吟片刻,本想要同唐士寧提一下顧逢年的新政對於國家的好處,可想了想到底還是罷了。
他們這些做官的,真正關心民生,關心國家強盛與否的又有幾個?還不都是在為了自己的權錢著想?
唐士寧不是什麼為國為民的那種好官,唐枚深以為是。
她挽起袖子給唐士寧倒了一盞茶,微微笑道,「張世保到底向父親詢問了什麼事呢?」
「還能問什麼,自然是要討好皇上!」
「哦?」唐枚眼睛一轉,「我聽說皇上當年曾叫顧逢年從國庫撥十萬兩銀子去內廷寶庫,被拒絕了,可有此事?」
沒想到她還能知道這些,唐士寧摸了把頜下短須,「不錯,所以我便建議張世保藉此去討好皇上。」
唐枚抽了下嘴角,卻聽他繼續道,「不過皇上最想做的還是清算顧逢年,沒什麼能排在這前頭的。」
「皇上就那麼恨顧逢年啊?」唐枚不由感嘆道,「到底也是他的老師,有道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就算是顧逢年作為老師太過嚴苛了點,可如今人都死了,還是不依不饒,始終叫人心頭存有疑惑。
唐士寧嘿嘿笑了兩聲,露出「這你就不懂了」的意思。
唐枚趕緊拍馬屁,笑著道,「爹,您是不是知道什麼隱情?女兒正是覺得奇怪呢,您看皇太后對顧逢年就很是信賴。」
見她提皇太后,唐士寧肩膀都聳動了兩下,用小的幾乎三尺就聽不到聲音的音量道,「皇上親政之後,皇太后還要求皇上聽從顧逢年的,且樣樣都維護他,今次顧逢年一死,聽說皇后都悲痛暈厥了,外頭傳言……二人有私情,已經超越君臣界限。」說完他立馬咳嗽一聲,直起了腰,好似剛才的話不是他說的。
屋裡一片安靜,唐枚一時都找不到什麼話來回應。
皇太后居然同顧逢年……
真的假的?
這也太顛覆了她的認知!
怎麼可能呢?
他們兩個一個深居後宮,一個在朝堂指點江山,又有多少交集呢?短短的見面,真會培養出所謂的感情?
她微微搖了搖頭,不太相信。
可想到皇太後為了保住顧逢年的新政成果,不惜與兒子作對,又有些懷疑起來。
「所以皇上又怎麼可能放過死掉的顧逢年?」唐士寧忽然又道,「今次我來,便是叫女婿不要犯傻,顧家的任何事情都不要插手!那周公公……你叫他不要來往,我倒聽說他們二人好像見過面?」
他倒是真的很關心蘇豫的前途,不過因皇太后動手在先,他們家已經脫不開關係,唐枚覺得該是與唐士寧攤牌的時候了。
不然他們這邊是這樣,唐士寧又去同張世保攪和,最終兩家都得倒霉。
還是倒霉的永無翻身之日的那種!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緩緩說道,「父親為何知道表妹會當皇后嗎?」。
唐士寧冷不丁被她一問,愣在了那裡,好一會兒才說道,「不就是皇太后看中了她么,還能有?」歷來的規矩就是皇太后親自給皇上挑選妻子的,要是皇太后不在了,那又另說。
「那父親知道在立后之前,也就是去年十一月的時候,皇太后曾召見老夫人與女兒去宮裡么?」她再問。
「這我豈會知。」唐士寧狐疑的瞧著唐枚,「怎麽,難道那時候皇太后就已經決定了?」
可分明那決議是在二月才定下來的。
當時朝中百官也曾議論紛紛,說皇上大婚準備的太倉促,可皇太后卻表現出一副急著要抱孫子的樣子,力壓眾議,堅決在二月讓皇上娶了那陳英慧。
唐枚點點頭,「皇太后是指望侯爺能輔佐好皇上!」
唐士寧再怎麽沒料到,此刻也明白了這話里的意思。
他頓時臉色就變了。
「這怎麽行……這怎麽可能?」他感覺到額頭上都要滲出汗來。
「周公公與侯爺接觸,也是皇太后安排的,侯爺能怎麽做?如今皇上已然懷疑咱們家了,只是他尚且對皇太後有幾分忌憚,一直還沒有動手。」唐枚看著唐士寧,淡淡道,「結果父親卻給張世保出主意,要是他討了好,再鼓勵皇上去做那些事的話,皇上處理完顧逢年的人也許就會輪到咱們兩家了。」
她又頓一頓,「不,也許會拿咱們先開刀也不一定。」
唐士寧好像屁股上長了刺一般的跳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我哪裡知道父親會……」
「不行,我得去阻止張世保!」他一甩袖子就要走。
唐枚叫住他,「父親打算如何做?」
「當然叫他不要去撥國庫的銀子了!」唐士寧急吼吼道,「他不能取悅皇上,也就不能起到推動作用,咱們現在可得爭取時間,萬一皇上他……」
後面的話,他壓低了聲音,「皇上年幼時乖巧聽話,左有顧逢年,右有周公公扶持,他常年聽取那二人的教導,並不是那麼有主見的人,就算是親政,到底時間不夠長,他還沒有那麼大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