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王妃(2)
「她會是什麼樣子?我該如何應付?」巴黎。她甚至沒想過要去巴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當我飛越英吉利海峽的時候,露西婭·弗萊查·德·利馬正登上華盛頓飛往倫敦的第一班航班。瑪麗亞正在把孩子們叫醒。12歲的亞歷山大從我們在樓梯平台上的對話中知道了這個消息,他坐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9歲的尼克也知道了。他趴在床上,用枕頭蒙著腦袋,傷心地哭了起來。「她本來要帶我去水晶工廠的。她本來要帶我去水晶工廠的。」那個星期天,瑪麗亞連穿衣服的時間都沒有:電話不停地響。我到巴黎去做王妃希望我做的事情。臉色蒼白的英國駐法大使邁克爾·傑先生和他的妻子西爾維亞在英國使館接待了我們。喝完咖啡之後,我把傑夫人拉到一旁,「我擔心王妃的壽衣會很難看,她會不喜歡的。」我說。傑夫人很理解。「跟我來,我們想點辦法。」她說。她把我帶到一個很大的房間,打開一個路易十六時期樣式的衣櫃。「如果這裡有合適的你就拿去吧。」她說。傑夫人迅速地翻過一個個衣架,並拉出一件七分長的黑色羊毛短裙,還帶一個圍巾領。「這件很好。」我說,我們還把一雙黑色的鞋子放到了王妃的格萊斯頓提包里,衣服放在一個拎袋裡。我們出發去離此不遠的貝迪·薩拉佩提醫院。當我們到達這個八十層高的醫院門口的時候,清晨早些時候來看過王妃的傑夫人捏著我的手,「勇敢點。」她說。我記得那潮濕悶熱的環境和沒有盡頭的走廊,似乎整個醫院都被撤空了。我們在三樓的地方走出電梯,來到一個人比較多的地方。醫生都穿著罩衣四處走動,護士們跑來跑去,警察站在那裡守衛。我們被帶到一個小辦公室。主任外科醫生用不太流利的英語向我們表示了同情,並告訴我們王妃已經搶救不過來了。我們被領著走過另一個走廊,兩邊的房間都是空的。在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兩邊各站著一個警察。王妃就在這兒了,我想。我們從警察面前經過,進入右邊的隔壁房間,我們被介紹給一個羅馬天主教的牧師克洛查德·伯蘇耶神父和一個英國國教的牧師馬丁·加佩爾大師。是克洛查德·伯蘇耶神父做的臨終祈禱,他告訴我他是如何給王妃塗上聖油的。我的思緒回到以前王妃和我去肯辛頓教堂大街的卡梅里特教堂點蠟燭,一起祈禱的時候。在巴黎,柯林和我喝著咖啡,和神父們一起等候著。穿著白大褂的護士長比阿特麗斯·漢伯特走進房間。當時是11點左右。她告訴我們可以去看看王妃,然後很快出來。我說:「我不想讓這件事變得像眾人偷窺一樣。我要知道有哪些人想進王妃的那個房間。」護士完全理解我擔心王妃**被人看見的心情,她離開房間以確認指令得到遵守。看王妃的時刻最後終於來了。我不知道我是怎麼站起來的。漢伯特護士緊緊攥著我的手,柯林攙著我的胳膊。我們經過兩個警官,他們都低著頭。房門在微光中敞開著,光線從幾乎緊閉的軟百葉窗的葉片間透進來。一盞壁燈是室內惟一的照明。兩個負責殯葬事宜的人像雕塑一樣站在牆角,一男一女。房間里靜悄悄的,只有大電扇發出呼呼的聲音。然後我看到了王妃。這個讓我照顧了那麼久的女人現在躺在那張床上,床頭板緊靠著牆壁。一床白色的棉布被單蓋到她的脖子。漢伯特護士和柯林支撐著我的重量,我靠在他們身上,想要轉過臉,到她旁邊去。房間里的現實擊倒了我,我抽泣了起來。我來到床邊,希望她能睜開她大大的藍眼睛,希望能看到她笑,希望她睡著。我眼前所看到的難以描述,也不便於進一步解釋。但不管她看上去怎麼樣,我都想抱著她,就像我以前那樣那麼多次的抱著她。我想讓事情變得好一點,就像我以前那麼多次一樣。電扇慢慢轉動的時候,風從身上吹過:王妃的眼皮動了。我要怎樣才能讓這兩隻眼睛睜開?我抬起頭,看見房間里惟一的花是法國前總統瓦雷利·季斯卡·德斯坦和他夫人送來的兩打玫瑰。房間里惟一使我堅強的就是王妃在我心裡培養起來的精神信仰。她自從目睹了艾德里安·沃德·傑克遜的去世之後便不再懼怕死亡。「一個人死了之後,他的靈魂仍會在周圍逗留一段時間。」很久以前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聽她說過。這一想法是我惟一的慰藉。我相信她的靈魂仍然在這房間里,脫離於她支離破碎的身體。如她所言,一個靈魂將要開始它的旅程。我擦乾眼淚,聚集力量,告訴漢伯特護士我帶來了黑色的裙子和鞋,可以給王妃穿上,我還帶來了她的唇膏和粉底。然後我從口袋裡把特雷莎嬤嬤送她的象牙念珠掏了出來把它們也給了漢伯特護士,「你能把這個戴到王妃的手上嗎?謝謝。」我還有一個任務要完成:我要趕到里茲飯店收拾王妃留在總統套房的物件,柯林·特伯特無私地抑制住自己的悲傷和震驚來安慰我,他負責開車。這在巴黎只是很短的一段距離,我們很快便在酒店大廳了。我問是否可以通報法耶德先生說我們來收拾王妃的物品。接待處告訴我們他就在樓上。我們在走廊里等了大約四十五分鐘。最後有人過來告訴我們說法耶德先生現在太忙了,王妃的東西都已經通過他的奧科特德莊園送往英格蘭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