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第2章(9)
沒系領帶的刑警頭上散發著髮蠟的氣味。他不慌不忙地一邊沖真一點著頭,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可是風太大了,手裡的簡易打火機的火一下子就被吹滅了。他用一隻手掌遮住打火機,好不容易點燃了香煙。低沉的聲音和著煙氣一起吐了出來,他說道:「塚田君,你就是佐和市的教師一家被殺害案件中的塚田吧?」刑警好像在和香煙惡戰,完全把真一丟在了一邊。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真一說不出話來。刑警一邊吸著煙一邊歪著頭看著真一。「我是警廳的武上。在辦佐和市案子的時候,有一名犯人逃走了,我還去市內有關人員的住宅搜查過。所以,記得你的名字。」「……是嗎?」真一終於出了一聲。這麼說那個犯人在市內被抓住了,真一想。這個武上刑警緊接著又說:「你的父親、母親和妹妹真可憐呀。」聽著這樣的話,真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是說的確如此呢,還是說感謝他的關心呢?像他這樣,用可憐這樣的詞來形容那個案子的人還真沒有過,他是頭一個。到底怎麼回答他才好呢?他既是同情者,又是警官,還是曾努力逮捕犯人的有功之臣。正當真一搜腸刮肚地思索的時候,武上刑警性急地扔掉了煙頭,用皮鞋把煙頭在地上踩滅,用生氣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本想安慰安慰你,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不。」「平常,我幾乎沒有和受害人或受害人家屬說話的機會,能和你說幾句真的很高興。」「你現在住在這附近嗎?」「是的。」真一點點頭。「是住在親戚家嗎?」「父親的朋友家。從小就認識的,也是中學的老師。」「是嗎?」刑警在冷風中眯起了眼睛。「那,你是做他們的養子了?」「嗯,還沒辦正式手續。所以名字還叫塚田。」好像明白了似的,武上點了點頭。真是不大會說話的人,談話一直就這麼問一句答一句的,很不自然,可始終沒有結束。真一問道:「武上先生,您是因為今天早上的大川公園案子到這兒來的吧?」「嗯。」「是個惡性案子吧?」「還不清楚呢。」武上搖著頭說,「只發現了一隻手,還不能斷定是不是殺人。也有可能是被肢解的或是被遺棄的屍體。」武上一邊說著,不禁笑了起來。「不會是這麼回事吧。臭得很吶,應該是殺人吧,嗯。」「噁心。」真一說道,「太噁心了。」武上看了看真一。「是你發現的嗎?聽說是一個像塚田這樣的高中生髮現的,怎麼會遇到這麼倒霉的事啊,你這人。」「咳,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人好像總被一些奇怪的事包圍著似的。」武上在真一背上咚地拍了一下。「說什麼傻話呢!」真一也不願這麼想。可是,那個死神的手指的影子卻怎麼也揮之不去。「現在的家,你覺得怎麼樣?」「叔叔、阿姨都是好人。」「還有別的孩子嗎?」真一搖搖頭。「只有我一個。啊,對了,還有一條狗。」「狗?有狗也不錯呀!」武上說著,把兩手往膝蓋上一按,站起身說,「怎麼樣?現在心情好多了吧?」「是的。給您添麻煩了。」「好啦,還得辛苦你,去做筆錄吧。完事之後趕快回家,還能趕上學校的下午課吧。」平常,真一缺課——不告訴石井夫婦就曠課的時候也不少,今天不去也不要緊,也沒有心情去上課,不過他沒說什麼。武上在前,真一在後面跟著他,往警察署的大樓里走。在自動門前,又有一輛車子開過來的聲音,真一回過頭去。這次,來的是一輛出租汽車。從後座上下來兩個人,像是母女。兩人就像被針扎了似地從車裡彈了出來,臉部一副緊張、僵硬的表情。看著她們,真一說道:「也許是為辨認那隻手來的吧?」「不知道。」「剛才的那些人,給人感覺也是來辨認的,不是嗎?」真一眼前忽然又浮現出曾與他視線交織在一起的,那位穿灰色襯衫的老人的臉。「女孩子被卷進去的案子,多半是惡性案子吶。」武上說著,又壓低了聲音說道:「要是在十年前,即使發現身份不明的遺體,有人失蹤的家庭也不會這麼敏感。不過,現在可完全變得不一樣了。可能是因為大家都更有知識了吧。特別是最近,大坂那邊接連發生女性被肢解的殺人案件。」真一隨著武上走上大樓里的通往剛才那間會議室的樓梯,就在快要趕上那個看上去像是母女倆的兩個人的時候,武上突然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向真一問道:「請問,你家的那個案子公審了嗎?應該開始了吧?」第一次公審是在案子發生的半年之後,今年的三月進行的。真一沒有到庭,連旁聽也沒去。前不久,聽說似乎必須得出庭,真一為此很煩惱,不過目前還不知道具體的進展情況,真一一本正經地答道:「負責案子的檢察官曾說過,盡量不要我到庭。」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