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雪山吧，瑞士的雪山！

瑞士首都伯爾尼(Bern)的青年旅館。我住在一個四人間，兩張床分上下鋪。自己換上乾淨的床單和被罩，上面印著可愛的棕熊圖案，那是瑞士的標誌。每個鋪位有一盞白色壁燈，晚上看書或者寫日記時就可以不影響別人睡眠。看書和寫日記，是每個背包客一定會做的功課。我住的那個房間除我之外還有兩個亞洲人，我們仨來自不同國家。日本男孩叫高薩，他說自己25歲，我不相信，總覺得這個年齡不可能長著一張楊少華般的老臉。韓國男孩姓朴，叫什麼忘記了。高高瘦瘦，相貌英俊。也是剛剛才從米蘭坐火車來到伯爾尼。我們三個都是獨自旅行的背包客。晚上我們躺在床上聊天，話題離不開探討旅行心得和詢問彼此行程安排。關於瑞士，我們談得最多的是雪山。小高說他已經去過了，向我和小朴極力推薦一定要去雪郎峰（Schiltorn）。他說那是他去過的最漂亮的雪山。可是他的英文辭彙量貧乏，說來說去總是Beautiful或者Verybeautiful，我和小朴問他到底有多漂亮，小高想了半天，擠出一句，比富士山還漂亮。我和小朴繼續問，那歐洲的最高峰少女峰你去了嗎？小高說去了。我倆問如何？小高一臉遺憾，說那天霧大，什麼都沒看到。在我原先的計劃中，雪郎峰和少女峰都是要去的。可是這次旅行，前期花費太大，而去這兩座雪山又不可以使用通行歐洲的火車證。換句話說如果都去，赤字會更大，只能忍痛割愛，二者擇一。有了小高的前車之鑒，我選擇了雪郎峰。雖然雪郎峰不是阿爾卑斯山脈中最高的山峰，但名氣卻一點不小，這得益於很早之前的一部007系列劇《女皇密令》。劇組為了再現阿爾卑斯山的絕嶺雄風，在雪郎峰頂搭建了一個歐洲最高的全景餐廳。轉天很早起床。按照小高的指示，我要趕最早的一班開往Interlaken的火車。Interlaken是通往阿爾卑斯雪山之頂的必由之路。所以它在背包界久負盛名，Interlaken之於背包客就像麥加之於回教徒一樣神聖。早晨的伯爾尼安靜寧謐，街道上只有一些如我一樣匆匆趕路去Interlaken朝聖的背包客。不一會街上出現幾輛有軌電車，速度不快，以極低的噪音行駛著。車身是火紅或明黃的純色，色塊的流動讓我意識到城市已從沉睡中蘇醒。伯爾尼早晨氣溫很低，大概只有7、8度。雖然已是盛夏，可這裡跟希臘或者義大利相比，說是深秋也不算過分。早班火車上人挺多。這是豪華的IC列車，座位寬大，是為歐洲人設計的。兩個我在一個座位里都能將就坐下。兩排座位中間的桌子上畫著地圖，雪山方位、徒步線路、海拔高度被標的一清二楚。桌面上還鋪散著厚厚一疊關於雪山的旅行資料，任由遊客拿取。一個穿正裝的中年人坐我旁邊，上車時左手端著一小杯咖啡，右手拿著黑色公文包，肘臂夾著報紙，看樣子是去另一個城市上班。坐我對面的是一對上年紀的老夫婦，穿著上顯得十分年輕。登山包，耐克鞋，每人兩根被削尖的登山杖。應該是去徒步。他們已經到了相濡以沫的年紀，還能一起爬山，看著讓人羨慕。火車到Interlaken后，要轉車去一個叫Lauterbrunnen的村莊。這一段火車由私人公司運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冰川特快」，我的歐洲火車證已經不能使用，需要另外買票。我買的是往返雪郎峰的通票，包括三段火車和一段纜車，全價89瑞士法郎，沒有折扣。冰山特快是最普通的綠皮列車，沒有安裝空調。而這時已經進入雪山腹地，葉寒林素，車外溫度已經接近零度。我在車廂內被凍得哆嗦，咬牙切齒的詛咒財迷的火車公司老闆不得好死。雖然寒冷，但車窗外風光無限。火車行駛在高原湖Thun的岸邊，湖水藍到透明。水中是遠處雪山的倒影，白色在藍色里搖曳。綠皮車在Lauterbrunnen站停下。然後換乘另一列幾乎與地面垂直的小火車，第一次看見豎著的火車軌道，讓我興奮不已。火車吃力的沿著單索軌道緩慢爬升。這是看到另一輛火車從上而下迎面開來，眼看車到中途，兩列火車就要相撞，這時上行車向右，下行車向左同時岔開，原來鐵軌中間分成兩段，正好可以讓兩列火車交錯。有驚無險之後，暗笑自己的大驚小怪。坐完垂直的火車，繼續轉乘水平的。冰山特快沿著阿爾卑斯山脈西側山腰蛇形行駛。早上**點鐘的太陽，照得心情也如陽光般燦爛。這時注意到火車上有很多一起出遊的家庭。通常是丈夫妻子，三四個孩子。大的孩子打打鬧鬧，爭吵沒完沒了。小的被抱在母親懷中。歐洲的小孩都有著天使般的肌膚和面容，看著它們，不愉快的心情總能放晴。火車站的終點是Murren，這是一個建在山腰的小鎮。所有遊客都要穿鎮而過，到可以直達雪郎峰的纜車站集合。不誇張地說，Murren是我見過的，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近處是棕褐的原木小屋，屋邊生長著殷紅的阿爾卑斯玫瑰，還有黑白相間的奶牛群；遠處是濃綠的松木林，白雪覆蓋的群山，海藍色的天空。色彩混雜著潺潺的水流聲，清脆的鳥鳴聲，一起撲面而至，讓人心曠神怡。最後一段纜車直達雪郎峰頂。纜車十分巨大，可以容納幾十個人。纜車上行不久，即被濃霧包圍，能見度不到1米。我開始擔心，怕小高在少女峰留下的遺憾又在我身上發生。旁邊的一個女孩開始嘆氣，原來嘆氣是一種可以傳染的聲音。不一會兒，纜車裡嘆氣聲此起彼伏。纜車又上升了幾百米，濃霧仍然厚重，絲毫沒有消退跡象。失望的表情寫在每個人臉上，人人企盼奇迹發生。就在大家近乎絕望的時候，突然一陣山風刮過。身體能分明感受到纜車在猛烈的風中搖晃。可也因為這風，我看到窗外的霧慢慢變得稀薄，能見度越來越高，從一米漸漸可以看到很遠。陽光也漸漸由明滅隱現變得明亮刺眼。幾乎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就像取得了一場重大勝利或者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發自內心的歡呼。纜索的盡頭就是曾拍攝過007系列劇的全景餐廳。這建築本來沒什麼特別，只是由於建造位置特殊，群山掩映下，君臨萬物，有著唯我獨尊的氣勢。餐廳外面有一個巨大的露天平台。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指認著遠處的雪山，這座叫什麼什麼，那座叫什麼什麼，津津有味，樂此不疲。雖然雪山之巔異常寒冷，可我卻能感到心口處的一團火熱。我把外套脫掉，只剩下最裡面一件T恤。T恤是有中國特色的。正面印著雷鋒的肖像，背面是草體的「為人民服務」。我站到露台邊上，眼前就是巍峨的阿爾卑斯群山。張開雙臂，像鷹一樣嘯叫，這是表達興奮的自己的方式。旁邊有人側目，而我並不在乎。這時候，真的感覺自己像一隻飛鳥，穿越厚厚雲層，在天地間翱翔。天地間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