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割裂的子宮(7)
王昊,不用誘惑我,我會堅決抵制誘惑,無論那誘惑是怎樣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誘惑。不要白費心機了!況且,你這麼做會讓我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這就是你堅貞的愛情嗎?你愛了紫煙八年,終於堅持不下去了?這隻說明一點:男人是**的奴隸,身體的奴隸,而所謂的愛情只是掩蓋事實的面罩,一件體面的面罩,把別人騙了,把自己也騙了,最後大家都不得不相信了。不僅如此,面罩還要逼真得令人感動才夠分量。突然想起盤古開天的故事。多事的盤古,好好地待在他棲息的大雞蛋里睡覺不就是了?汪洋大海一條船似的,搖搖晃晃多舒服啊,偏要搞出個天和地來,還壯烈地、英勇地摳出自己的眼珠子弄出個太陽、月亮,物盡其用,最後還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玩意兒都擺置出來,血液都不放過。然後,造就了這個血腥的世界。再然後,又來了個多事兒的女媧,嫌自己孤單,又造出一大堆小人。這些小人為了爭奪食物和領地吵架、打架,把女媧搞得不勝其煩,她又跑了!任憑這些小人們折騰去吧!這都是些什麼神啊,原來和人一般無二的自私!這些神的子孫秉承了神的性格,卻沒繼承來神的能力,又有著神的**,於是乎把這個地球搞得烏煙瘴氣。男人們總是以為自己是神的後裔,而女人們總是以為自己是神的婢女,於是這個世界的秩序就是這樣被確立下來,好像是井然有序。暫且不提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之間的紛爭,即使他們自己也戰勝不了自己的**、自己的身體,他們似乎要掙裂曾經他們自己要加諸於身的那張人皮,那具只剩下血肉和骷髏的身體再去尋找另外一張人皮,就像換一副表情、換一件衣服一樣輕易。1995年7月12日雨人的糾紛「你愛我嗎?」他的話一出口,我就笑了。他越是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就越讓人覺得好笑。在婚後整整三個月的時候,他終於問出了早該在婚前就問的話,只是現在才想起來,太晚了,的確太晚了。平凡人的生活大抵都是這樣,餓急了什麼都吃,吃飽了才想起來居然忘了看自己吃什麼了。思維和行動總是不合拍。有的想了沒做,有的做了沒想。人,什麼時候才能長進呢?「你愛我嗎?」我假裝一本正經地反問他。打擊別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時候不必太費盡心思去想還擊的方法,借力使力,用他的拳頭去打他是最簡潔而方便實用的。這樣的問題其實很愚蠢,傷人又傷己,得不償失,何必呢?試探一個人不需要聽他說什麼,只需看他怎麼做就行了。語言一經說出口,就具有了欺詐性。比如日記,通過善惡是非的過濾網,再經語言嚴密組織之後,出現在一張乾淨的白紙上的就是虛假的、思想的哈哈鏡,惟一真實的是那些逗號、句號、省略號。信件就更不堪了,簡直就是欺詐的典範,當然也是最有力的欺詐的證據。只不過沒人承認罷了!無論怎麼說,對於既成事實的一切,追究它的責任是不明智的。「我想我是愛你的,真的!」看著他一臉的誠懇,突然間我感到很心酸。這是何苦呢?當初已然錯過,重逢或許是緣分吧,而緣分的意思就是說,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了。「惜緣」的意思就是說珍惜這奇迹般發生的事情嗎?怪不得人們總是說要「惜緣」呢!那,該發生的,到哪裡去了?不明不白地死在奇迹手裡,還屍骨無存?人們死在了偶然發生的奇迹手裡,還暗自得意呢!或許,緣分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珍惜錯誤則是一個更大的錯。「我覺得僅憑感覺說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當然我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我自己。我不能夠確定那是不是愛,但說喜愛還是有的。愛,只有分了手才會知道,只有痛和時間才能證明這一點。如果不失去,就不能證明曾經愛過。」堂皇的生活就是這樣子的,我們必須隨時隨地為自己找到借口,無論是為幸福,還是為了荒唐下去。或許我說出來的話太繞口,他微微蹙起的眉頭說明了這一點。人類初始是沒有語言的,語言是我們後來編造出來的。編造的目的原本是為了溝通,但當它為了溝通而溝通的時候,人們反倒溝通不了了。語言充其量可以讓人了解,就像了解這個物體是什麼形狀一樣,語言並不能讓人們之間相互理解,理解是一種分子結構。你只有把它放在顯微鏡下仔細研究才能夠有所明白,還不一定明白。這就有了外部條件和內在動因的必要的介入,沒有這些介入,理解是絕無可能的。「不要想太多與生活本身無關的事兒了。生活是一種實實在在的存在,已經足夠我們全力以赴的了,生活的面目雖然是多種多樣的,但本質只有一個:活著。」我如是說的時候,好像看見了那日復一日的日子,一成不變地,像個鐘錶似的滴滴答答走著,而人就在那鐘錶正中央的位置,扯著那幾根指針,手忙腳亂、忙不迭地暈頭轉向。誰也走不出時間的控制,誰都是對此完全無能為力的。王昊整張臉都是茫然而且困惑的,即使他曾經學了四年的機械,他仍然看不懂時間這部龐大的機器的內部結構及其原理究竟是什麼樣子,想必他一輩子也很難搞清楚。我愛每一個愛我的人,只要他們不說「請嫁給我」。說說這輩子誰沒些個心病呢?好不容易東挑西揀愛上了某個人,他卻像躲瘟疫似的躲著你,有什麼辦法呢?腿在他自己身上長著。枉你故作無辜、一廂純情,眼看著自己像花瓣似的,一瓣一瓣地凋落,你卻無從逃脫、無可奈何。愛情不需要哲理,不需要道德,只不過是你放縱的柔軟纏住了你自己的頸子,你不得不用假嗓子唱歌,直到你終於唱不出來,或者掙斷了那柔軟的繩索。我只要愛情在我的舌尖上,就好像是我的舌頭創造了它們似的,我要用我濡濕的舌頭唱出它的婉轉來,抑或輕快,抑或悲傷,繞樑三日而音不絕。然而,心病之後,心卻是死的,無論你怎樣用淚水澆灌它,它也很難再復活。除非它僅僅是心脈斷了,再搭個橋就可以了。而我的心是徹底死了的,我也拒絕它復活!難道他不是嗎?為什麼他要自欺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