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落敗和無力的復興(5)
從蘇聯和東線戰場也開始傳來更加糟糕的消息。1942年3月,一個從柏林趕回國內的義大利外交官告訴他的外交部的同事,「德國在波蘭和蘇聯的被佔領土上犯下了令人恐怖的罪行。包括有計劃的大規模屠殺,殺害婦女和兒童,強姦,把修女送到妓院里去等等。」五六月份的時候,梵蒂岡也收到了有關的詳細的報告,稱在軸心國佔領區內發生了
「最極端的反猶太主義」,有
「幾百萬人」被害。但就在同時,帕韋利奇卻告訴教皇庇護十二世,在他的奉行天主教的地區,「克羅埃西亞人民歡迎他的統治,並且那兒的法律完全源自天主教的教義。」教皇對這些事情的反應是保持沉默,這已經成了他應付戰爭所帶來的災難的方法了,他這種保持沉默的態度也是應當受到責備的。
不管怎樣,到了1942年夏天和秋天的時候,義大利在南斯拉夫、法國和突尼西亞的官員,以及義大利在各地的公民已經開始從德國的暴行下救助猶太人了。
他們用迷惑和拖拉的戰術來應付德國人,這也是他們的官僚機構一直就有的
「武器」,多年的法西斯式的
「嚴格」也沒有能夠根除這一習慣。在義大利國內,戰爭期間有關種族的政策仍然很混亂,反猶太主義的媒體還在繼續就這一問題爭論著。
1942年9月,普雷齊奧西寫了一篇典型的偏執狂似的文章,敦促
「猶太人問題的解決」,聲稱猶太人對義大利的滲透比以前所認識到的程度要深得多。
他還確信,教會中也隱藏了許多猶太人。並且認為應當儘快對義大利的血統進行精確而科學的造冊,這樣國家和它的革命者才能繼續前進。
法里納奇的想法倒是沒有這麼明確,他在米蘭發表一個演講時說,需要
「下決心並用外科醫生的智慧來解決猶太人的問題」。
「猶太人想毀滅我們,我們就要先毀滅他們。」其他宣傳家們也對據稱是被猶太人支配著的美國及其領導人進行了抨擊,稱之為
「白宮裡的罪惡」。最極端的種族主義者興奮地聲稱,迫切需要用
「極端的手段」把
「2100萬」猶太人作為
「犧牲品」以解決種族主義問題。話說得雖然很殘酷無情,並且也得到了法西斯官方的認可(曾經與瑪格麗塔?
薩爾法蒂共有、現在已經變成墨索里尼個人的理論刊物的《等級制度》也刊登了一些謾罵誹謗猶太人的文章),但在法西斯的統治下,義大利的反猶太主義運動相對來說還是比較仁慈的。
直到1943年7月,人們才知道前線的官員非但沒有使猶太難民經受在其他地方經歷的恐怖,而且還在義大利邊境上為他們提供避難所。
如果戰爭像X光一樣能夠暴露出一個社會的現實(當然也包括能夠暴露納粹主義殺人成性的矛盾衝突),那麼義大利執行的相對仁慈的種族主義政策以及大多數義大利人思想中對種族主義的理論的懷疑都表明,現代種族主義只是法西斯主義的延伸,而不是它的核心。
但是,這一點對於墨索里尼自己來說是不是適用呢?畢竟,在所有義大利人之中,他可是希特勒惟一
「真正的」朋友。墨索里尼對於消滅猶太人這一
「最終的解決方案」到底持什麼樣的立場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就其態度和反應而言,他與許多義大利人沒有什麼兩樣。
如果德國人在這一問題上對他施加壓力,他就順從他們。例如,1942年8月,德國人直截了當地提出要在義大利的佔領區內與克羅埃西亞人一起對猶太人進行清除,墨索里尼同意了,並且說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擋兩國之間的合作。
德國人還要義大利軍隊為此提供支持,但他們後來並沒有出現。墨索里尼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並沒有阻止義大利人對德國採取拖延和阻撓的策略。
反過來,納粹的領導層也沒有把一些事情全部告知墨索里尼。例如,希姆萊10月份在威尼斯宮見到墨索里尼的時候對有些事情就有所隱瞞。
他承認把猶太人驅逐到了東邊,在蘇聯,包括婦女和兒童在內的
「相當多」的人被射殺,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他們就會去幫助游擊隊。墨索里尼點了點頭,說
「這是惟一可能的解決辦法」。希姆萊又補充說,更多的猶太人是在工作中累死的,主要是因為他們太經受不住體力勞動了。
之後,他又趕忙進一步虛假地補充說,納粹並沒有殺害那些上了年紀的猶太人,還把他們舒適地安置在特里西恩施塔特,或者是在柏林、維也納以及其他地方的醫院裡。
還有一些猶太人強行衝過蘇、德兩軍的前線到了蘇聯那邊,但卻被共產黨的軍隊開槍打死了,這
「清楚地證明蘇聯人也不喜歡猶太人」。希姆萊當然沒有把屠殺猶太人的細節完整地告訴他的義大利盟友,但他確實承認對猶太人進行了屠殺。
墨索里尼也隨他信口開河,並沒有提出嚴肅的問題或是不同的意見。幾周之後,維杜索尼到東線走了一趟之後回到了義大利(他聲稱自己堅持坐三等火車車廂完成了這次行程),他帶回的信息也是真假摻半。
他彙報說,德國人對待猶太人
「絕對地嚴厲」,意思是他們不是被殺害就是被強迫工作至死。他又補充說,「德國人的殺人方法以及猶太人的屈從都給義大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維杜索尼的是非感和表達能力都不強,因此他也沒有說太多內容就把話題轉到其他的事情上了,如義大利士兵不喜歡德國人,以及他自己對希特勒和納粹的崇拜等。
然而,維杜索尼所講的內容足以讓久經世故的墨索里尼感到驚駭。想變得憤世嫉俗是如此容易——1942年11月,工業家阿爾伯托?
皮雷利就德國人在東部的佔領政策向墨索里尼提出了抱怨,墨索里尼卻搪塞說:「他們是在把猶太人移民到另外一個世界。」幾周之後,他對法西斯議會說:「如果不恨敵人,你就無法發動戰爭。」他又告誡說,義大利人必須摒棄
「虛假的多愁善感」。但是,他並沒有藉此機會來聲討猶太人。可以得出結論,在墨索里尼看來,在東部發生的屠殺的確是這場戰爭以及德國盟友的最讓人恐怖的一部分,但是他自己、或者法西斯主義、或者義大利對此又能怎樣呢?
直到1943年7月,在對待屠殺猶太人這一問題上,墨索里尼一直在設法做一個彼拉多。
但在1943年9月之後,連獲得哪怕是最小限度的超脫也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