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革命風浪中沉浮(2)
在嚴峻的局勢下,王芸生為《華北新聞》寫社論不能照舊寫下去了,而且連自身安全也成了問題。在朋友的掩護下,他躲進了法租界,基本上不能回家,受凍挨餓吃盡了苦頭。而這時他的妻子馮玉文仍遵照他的旨意,經常抱著年幼的大兒子王芝光坐著馬車,像貴婦人似的為黨轉移書籍和文件。那時馮玉文為能坐馬車感到非常開心,根本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危險。馮玉文還多次掩護過**人,如**、彭真等。由於有了這些真實的「傳奇」,在馮玉文出生地楊柳青鎮幾十年後曾盛傳,王芸生與馮玉文的婚姻像是一出大革命時期的新京劇《櫃中緣》。緊接著是災禍臨頭。軍閥褚玉璞抓不到王芸生,就將王芸生的二哥逮捕入獄。王母由於受驚一病不起,1927年5月的一天突然撒手人寰。母親故去,對王芸生的打擊可謂至大矣!請看他在《重回上海》一文中的記述:「在上海,我曾日夕計算著北伐軍的行程,也曾憂慮焦急過黨人的糾紛。民國十六年(1927年)初,在漢口租界被收回的時候,母親思念遊子,喚我回家去過舊年,我遂別了上海,返回漆黑的北方。我回家不久,北伐軍先後攻下寧滬,在劇烈的黨潮中,朋友們分了友敵。我到現在還慶幸未捲入那漩渦,但那場災難卻摧毀了我的家族。二哥替我坐了半年褚玉璞的牢獄,母親因悲傷二哥的災難,擔心我的安全,竟一病不起將她的愛兒丟下了!我就在天津,竟未獲一見母親的最後慈容!以後聽家人告訴我:母親彌留時,尚堅囑莫讓三兒回家,免為偵騎隊抓去。母愛是如何的偉大啊!蠢兒不肖,十載虛擲,徒辜親恩,無補國恨,每念及此,慚淚交並!」據王芸生說,他當時看到的是一片黑暗,見不到光明。他不明白黨派間為何要如此相互殺戮,原讓他崇拜的陳獨秀何以會成為「叛徒」,黨內紛爭令他失望。他決心脫離一切黨派,專心從事新聞工作,以此報效祖國。1927年6月2日,天津《大公報》第一版登出一則「王德鵬啟事」:鄙人因感觸時變,早已與一切政團不發生關係,謝絕政治活動,唯從事著述,謀以糊口,恐各方師友不察,有所誤會,特此聲明。王芸生加入**的確切時間,已不易考證,從他遺留下的文稿、錄音等判斷,在1926年8月至9月間比較合理,即有出入也不會太大。依此判斷,他在**僅有十個月左右。我們知道,王芸生生前毫不避諱自己曾加入過**,但為何最後不與任何政團發生組織關係,卻不願談及。下面引述《芸生文存》(1937年《大公報》印刷)里的一段《自序》,或許能了解一點。他說:「我是一個中國人,而且正是這個時代的一個中國人。國家在這個時代中的悲喜,我自然也分享了一份。庚子以後的殘破局面,已在媽媽的懷抱中過去,孩童的腦中沒留下一點印象;我的小辮子是給辛亥革命剃掉的,壬子兵變時的火光和槍聲,曾照耀過我的眼睛,震動過我的心;五四運動給我打下一個做人的基礎;五卅運動又使我認識了自己的國家。民族的熱血曾鼓舞著我的青年的心,使我走上民國十五六年的革命戰場。革命的火焰曾使我的生命發光,而革命陣營中的**現象也確曾傷過我的心。我從那時開始有了一種覺悟,覺悟自己不是一個一手回天的英雄,遂摒絕一切政治,安心來過一個新聞記者的生活。人是從那時起變得沒出息了,也從那時起變得老實些了,但自信我的心卻未曾冷。」王芸生晚年時,有人問起曾是他生命歷程中的一個不平常人物秦邦憲,與他以後交往如何,他回答說:「我跟他分開后,再沒有任何交往。估計他早認為那個王德鵬犧牲了,他不會想到後來《大公報》那個王芸生就是我。抗戰中,他作為**代表人物曾去過重慶。我沒想與他相會,因為我們畢竟走的路不同。」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