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隨緣

241 隨緣

地頭蛇,從來都是令人頭疼的存在,無論哪個年代。

只不過有的地方會嚴厲打擊,有的地方力度鬆弛一些。

萬州,恰恰屬於江渭省相較「蠻荒」之縣市之一,所謂的天高皇帝遠,大抵不是一句空談,地頭蛇猖狂,一直是個令白道頭疼的問題。

自90年代起,香江影視文化的繁榮,某種意義上,促進了這種問題的加劇,而那種熒屏上的「刀光劍影」,沒有俠義的內核,只有「空蕩蕩」的感官刺激,卻是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

萬州無疑是一個重災區。

自九十年代起,萬州這頭跟風模仿熒屏幫派的風氣,一直持續到現在,春風吹又生,如惡草一般,燒不盡,「土壤肥沃」,乍停又滋生……

「十三鷹」,「風塵幫」,「花火」,「太子黨」……

所謂的幫名,令人眼花繚亂,事實上,本質是一樣的,利用青少年的熱血,滿足幕後人的野心慾望。

最猖狂之時,萬州的教育事業,直接是受到波及,倒退了一個「時代」,甚至至今都還未緩和過來……

白道當然是極力打壓,想方設法遏制這股風氣,可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那些昔年主動被動加入這股「風氣」,淪為犧牲品的人,即便不少人退出,又有幾人能做到重頭再來?

惡性循環之下,萬州就像是一張「溫床」,滋生著這種所謂「黑道熱血文化」的病毒,地頭蛇倒下一個又站起一個,從來沒有杜絕的跡象……

街頭那些深夜炸街的少年,出入娛樂場所的社會青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良少女,層出不窮,源頭之處,從來就不曾「乾淨」過。

什麼尊師重道,什麼敬老愛幼,在所謂的「熱血」面前,都是虛的,這些被吞沒進這股「潮流」之中的年輕人,眼帘已經被遮住,根本看不清方向,談何明辨是非?

萬州教育界,真正熱愛從事事業的那些平凡老師,痛心疾首,大多時候,卻是只能感受到那種心涼的無奈感,尤其是這種這股風氣,在校園之中蔓延……

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是無數平凡老師的心愿夢想,他們未必對於物質方面有太多要求,未必希望經自己所教的學生都會成材,但至少能明辨是非,至少不希望萬州教育之「根」,從源頭之處腐朽、腐爛、長出惡果。

可當他們的苦心教導循循善誘,換來的是無視甚至是恐嚇暴力時,絕大多數人,只能是興嘆、心涼、搖頭……

大環境之下,非具大能力者,逆勢不得,絕大多數人,只能是心中鬱郁,排解不得。

趙甲無疑不屬於這些人裡頭,若說萬州教育界最為痛心疾首者,當屬此人。

可他的歲數已大,精力有限,遇到的阻力也是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甚至他的家人也是勸說他不要當出頭鳥。

直至有一次,他的教師公寓門窗被打砸,甚至被噴漆,內容不堪入目,而他的孫女當天回到家中,更是顯得有些反常……

霸凌!

這僅僅只是警告,趙甲的家人此後收到陌生電話,對方威脅說是如果再多管閑事,他的孫女就不僅僅是遭受一頓暴打那麼簡單,而是……

年近花甲的趙甲,一拳砸在木桌上,磕到煙灰缸,滿手鮮血。

他心痛,痛得不是因為孫女遭受霸凌,痛的是這籠罩萬州的烏雲,他力挽狂瀾而不得。

他無數次親自上門,找到相關領導談及這股風氣的肆虐,無數次在教育界的座談會上發言,無數次在自己教書的學校,當著眾師生的面,大談這股風氣必須要徹底解決,否則萬州將不僅僅是人才凋零,甚至會成為江渭教育界的「恥辱」。

他非妄言,事實上,從數年前起,萬州的教育事業,已經是整個江渭墊底的存在,每年的升學率以及相關方面的數據,一直都是屬於扶不起的阿斗般的存在。

可很多時候,他更像是孤軍奮戰,很多跟他一起並肩作戰的同僚友人,最終是選擇離開,無幾人堅持到最後。

畢竟學生家長偶爾的一句碎言碎語,足以澆滅意志不堅之人的熱情,哪怕是視教育為本的趙甲,一開始也是倍受打擊,有時候甚至想想還是算了,這又是何必呢?!

有的學生家長認為這不過是晚輩的一種叛逆,上綱上線的,難不成整個萬州那麼多的「熱血男孩」,都是不可救藥的?過了這個時期,還不是會最終懂事,又有幾個會真的成為危害社會的那種程度?

每每這種時候,趙甲總是搖頭,面對這般學生家長,他又怎能是高談闊論,說一些教育本是根本的道理,畢竟小孩是人家的,他頂多是自身班級里那幾十人的師者,並非整個萬州的家長,都會支持他的所作所為。

所以趙甲心情低落時,總會去許家,找那個他昔日的學生,許致遠。

幾杯黃酒下肚,話匣子打開,趙甲總是感慨良多,而許雲的三叔,也是少數能理解他的人,談及這般事情,觀點一致,可自身力量而言,卻是無法幫上什麼。

到後來,許致遠出了事情,落得植物人的下場,趙甲更是鬱鬱寡歡,本可頤養天年的他,內心總是憋著一口鬱氣,探望的次數不少,可卻無人對桌飲酒暢聊,漸漸的,他也就少來,最近些日子,仍是兢兢業業教書育人,可似乎卻是看不到曙光,日子愈發是難熬。

直到前幾日,趙甲才終於是鬆了口氣,這段時間,他就萬州的這股風氣,以及教育界的不作為乃至萬州白道的「力度」,寫了一本簡冊,他的很多想法,都是付諸了文字,雖說知道出版無望,但即便是自費出版,於他而言,終究也是個盼頭。

力量微薄,人微末,可這位老教師,就像是個打不倒的老戰士,仍是在「戰鬥」著!

許致遠醒來的消息,更是讓他開心不已,可就在昨日,自費出簡冊的事情才有些眉目,也不知是被誰給得知了,他那風華正茂的孫女,終於是在這節骨眼上出了事情。

這一次,已經不是霸凌那麼簡單,嚴重無比……

他在搜索證據,頭髮一夜之間白了無數,今日,滿眼全是血絲的他,發梢凌亂,出現在許家。

他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許致遠。

甚至許雲就在跟前,趙甲也沒怎麼留意,只當是許家的尋常晚輩。

「趙老師,怎麼了。」

許致遠仍是有些虛弱,卻是直接撐起身子,目光大動。

趙甲只是搖著頭,將水果籃子放在一旁,整個人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那滿眼血絲的眼睛,猶如受傷野獸所具。

他為人師表,可與此同時也是趙歡的爺爺,這一次孫女的運氣算是不錯,被學校裡頭的校衛及時發現情況異常,若是不然,一個花季少女,很有可能就毀在了那群小畜生手裡。

「致遠,你有沒有認識的律師,那幾個兔崽子,還有他們背後的人,不管是著誰,就算拼了我這條老命,也得讓他們付出代價,小歡她差點……」

趙甲牙關一咬,手背青筋如虯,這是一雙常年握著粉筆的手,此刻若是握刀,他甚至想親自了結那幾個小畜生。

許雲眉頭一皺,當然是聽出了點端倪,且他當然知道這位趙老師,跟自己三叔,是亦師亦友的關係,交情頗深。

「三叔,那你們聊。」許雲朝三叔晃晃手,就想行開。

三叔卻是一拍大腿,目光一喜,看向趙甲:「趙老師,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你要出書的事情我聽說了,這根本就是動到了那些人的蛋糕…正好小雲回來了,我看看他能不能幫上這個忙,你還別說,我這侄子還是有點本事的,其它的不說,我能醒過來了,也是因為他……」

趙甲抬頭,目光無甚波動,望過去,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頂多是看上去比較沉穩一些,並無什麼特殊之處。

「致遠,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好…唉,要是事情那麼簡單,我也不用為此付出這麼多年的心血,現在倒好,差點毀了小歡…我來陪你聊一會,一會兒還得跟她爸媽一起去林醫生哪裡,現在就是怕小歡出現心理問題,那幫小畜生……」

趙甲當然是對許雲不抱什麼希望,只當是許致遠的一種寬慰。

此時,許雲邁開的步伐停了下來,按三叔的稱呼相稱問道:「趙老師,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我三叔開口了,需要我幫忙的話,我當然是不會推辭。」

趙甲卻是沒有放在心上,搖搖頭,面色更是凄然:「年輕人要是都如你這般懂事就好了,只是我這忙怕是你幫不了…那幫小畜生這方面倒是問題不大,官司大概率能打贏,我擔心的是有人想要我死,我那孫女小歡這次運氣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許雲皺眉。

那頭,三叔許致遠沉聲開口:「小雲,趙老師不是誇大,的確不是那麼簡單,趙老師這麼些年為了萬州教育事業疾呼,得罪了不少人,這次要出書,可能是得罪了萬州那些個地頭蛇……」

許雲眉頭再皺,說道:「還有這等事?三叔,趙老師,如果不介意,可以詳細跟我說說。」

趙甲微微搖頭,仍是不太放在心上,他當然不知道,眼前這位許家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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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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