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我本是仙
少年踏空而來，緩緩而落，背手而立，亂髮飛揚，無劍！
孫妙等人互視一眼，既是感到有些意外，又是止不住點頭，深以為然。
深以為然的是，少年雖收勢，可那淡淡的銅芒神紋閃爍，正是驗證了孫妙此前的猜想，入築基一境！
意外的是，這般惡戰，甚至可以說是赴死一戰，此子竟然無仙兵可持，且似乎並非黃忘憂所說的那般，此子有高人相助。
至於許雲之少年模樣，在孫妙和白離眼中，倒是不稀奇。
無論是這個兵家小兵聖還是那妖族妖神，若是他們願意消耗些精力氣息，也是可重塑肉身，恢復中年乃至青年樣貌。
顯然，在這倆散仙巨頭眼中，許青穹已經是夠資格跟他們並肩而立。
實力不談，這份赴死勇氣，的確不易！
黃忘憂就站在那裡，劍未出鞘，既有劍修之「高維度」俯瞰之威，又具君侯臨僻壤之風範。
簡而言之，這是一種空荒星劍修之強大自信體現，做不得假！
築基大境，仍有小境界之區別，且他身上背負之忘憂劍，乃空荒星名器仙兵之一，說是傲壓仙地球這片仙祗道場也不為過，許青穹，興許是地球華國之修真少年豪傑，在他面前，也絕對不過是一劍下之魂罷了。
此人甚至沒有多問些什麼，畢竟他之子黃古修為不低，卻也是隕落這少年手中，必然是有其過人之處。
「你就是許青穹？」黃忘憂漠然問道。
許雲背手而立，點頭。
「好！」
好字一落，忘憂劍已經出鞘。
沒有閃爍的劍芒，沒有浩瀚的劍威，只有一股古樸蒼茫的氣息在流淌，如同山澗溪流，似乎就在你的耳畔流淌著，若是你閉眼想象，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山澗清泉的清冽。
這便是意境！
殺人，有不同的手段，意境，當然也是分高低。
孫妙和白離等人，已經嘖嘖稱奇，心中感慨，再退數步。
越是這種近乎寧靜的意境，往往越是殺人於無形。
猶如時光流逝，猶如歲月無聲，你甚至感受不到劍意之鎖定，但一旦你陷入其中，也許下一秒，你的咽喉就會出現一道血線……
這種意境，某種意義上，與許雲的斬仙一劍，有著殊途同歸的契合。
同樣是鎖定，只不過斬仙一劍狂暴，忘憂一劍寧靜。
斬仙一劍出，你感受到的是冰冷的劍尖抵在眉間，沒有幾人能辦到心境不動，動，則亂，亂，則逃無可逃。
忘憂一劍，從這個角度而言，似乎更上一層樓，當你感受到那種寧靜感，劍氣鎖定已經形成，劍牢！
這便是忘憂一劍真正的殺機所在，從未失手，絕非一句空談。
且黃忘憂修為勝之，名器仙兵在手，又是如假包換的劍修，劍乍出鞘，許雲已經感應到那種「流動」感。
可若是孫妙白離等人，此刻必然已是無法承受，或是術法大出妄圖擺脫，或是施展身法，暴退飛離。
許雲並沒有！
他乃不朽之荒那高高在上的天帝，沒有誰能在他面前，以這種高緯度姿態碾壓他許青穹，除非是山上那些人……
少年不動，黃忘憂眸色微滯。
顯然，黃忘憂起了驚疑。
忘憂一劍，劍出鞘，若法則一般的劍意必然「流動」，如通歲月。
歲月催人老，歲月同樣能催人命！
這柄仙兵，顯然是具備輪迴法則之底蘊，這也是忘憂一劍的真正精髓所在。
許青穹不動，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識破，要麼是認命，早有赴死心態。
黃忘憂心緒波動一止，劍意「流動」更為起勢，輕語一聲，古兒，為父現在就替你報仇！
劍身一動，氣息一壯，狂暴無匹，山間清泉般的流淌之意，驟化巨瀑從天而降之勢。
相同的，則是劍意造「牢」，宛若歲月神通出，快慢由他，落歲月神通者，或是慢慢老死，或是加速老去，此刻，顯然是後者。
而黃忘憂心緒波動之所以收止，則是因為他也不例外，如孫妙等人一般，認為這許青穹面色不動背手站著，顯然是接受了窩囊赴死這種結局。
「不過爾爾！」
不遠處，白離搖頭，說出心中所思。
他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華國少年，本以為是位少年豪傑，是為修真妖孽，也是期待這是一場惡戰，卻是沒有想到，這許青穹這般窩囊，這般出現，不過是為了赴死，當然是難免大失所望。
更甚至，這位妖神白離偏向許青穹身後有高人的說法，而許青穹之所以來赴死，很有可能是丟車保帥！
少年卻是動了。
從他踏天而來至此刻，也不過是點了一下頭，不發一言，就這般悠悠背手而立著，此刻是第一次出現變化。
修士之間的大戰，無非幾種，要麼氣息對轟，要麼盡出仙兵法寶，或是防禦重器，或是攻擊殺器，黃忘憂這一劍，顯然是有些出乎許雲的意料。
難得！
兇險！
若是在日國聖山那一戰中，他沒有突破入築基一境，此刻，又是沒有崔東山裴崛倆人在旁的情況下，他知道他絕無勝算。
輪迴法則，他當然知道，但不入築基，他根本無法掌控，知道跟掌控，是兩碼事！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他沒有入築基一境，黃忘憂出劍的那一瞬間，他必然是會破釜沉舟，即便隕落，也會反擊，斷然不會這般「窩囊」。
可現在的情況，卻遠非孫妙白離乃至黃忘憂所想。
他曾跟裴崛說過，我入築基一境，與爾等入築基一境，不可同日而語！
歲月催人老，但也不過是法則之一罷了，且也不過是不算純粹的輪迴氣息，怎可造「牢」？怎可殺他許青穹？！
歲月神通，終究不過是一門神通，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歲月時光，而他許青穹，某種意義上，乃永生天帝！
他，凌駕於真正歲月之上，不入輪迴，更何況是眼前這一劍催發的偽歲月意境。
驀地，少年目光清冷，卻容星辰，漫步踏前而去，在黃忘憂眼中，少年這是逆流而行，無疑是佐證了他的猜想。
赴死！
黃忘憂輕嘆，更是將高緯度劍修碾壓俯瞰之風範，顯示的淋漓盡致。
他道：「若不是古兒慘死你手中，以你這等天資品性，未必不可入我慧眼，可惜了。」
可惜了的意思，沒人覺得矯情，至少孫妙白離等人感同身受，畢竟在他們眼中，黃忘憂具備這個說話資格和能耐。
少年仍是緩步而行，步伐穩健，心中有底，卻也不敢太過輕敵，畢竟能破這門歲月神通一劍，不過是意境層面，對方本質上的修為實力，仍是在自身之上，惡戰不可避免。
五步之後，黃忘憂面色沉了下去。
少年仍是那個少年，法則流動面前，尋常修士踏前五步，說不定已經化為一堆朽骨，更不用說許青穹此刻仍是這般清悠自在。
「不可能！」
黃忘憂心中一顫，滿臉不可思議。
孫妙和白離也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可歲月神通，已經超出他們的認知範疇，當下也只能是止步於此。
「哈哈，許青穹，你背後果然有強大之人，竟可罔顧我這仙兵法則神通，也好，殺子之仇，理應見血！」
不知為何，黃忘憂一掃臉上的不可思議，釋然一笑，劍身再動。
剎那間，劍身攀附上一層霜雪劍芒，劍芒倏然綿延，整個空間暴然冷至，地面延伸而去，霜雪冰凍，赫然是冰系神通，以劍催發，不遜法則神通。
轉眼間，許雲似乎是逃無可逃，整個人已經開始呈現冰封跡象，他的手掌，他的面部，甚至他的眼睫毛，皆是出現霜雪痕迹，不過是幾個呼吸時間，孫妙等人眼中，少年已經被冰封，里裡外外，冰層不下三丈！
而即便是孫妙等人事先再暴退，仍是不可抵擋地感受到駭人的冰凍氣息，如墜九幽冰窖之中。
忘憂一劍，從未失手！
如果先前催發的歲月神通法則，不算的話……
「結束了！」
孫妙上前微微一躬，顯然是有討好的嫌疑，白離后一步，察言觀色，也是上前一步，滿臉敬意。
百餘兵家妖族散仙人物，齊聲高喝，敬黃忘憂這位劍修，如仙祗道場真神。
此戰，在這些人眼中，雖不算壯觀大氣，卻是勝在意境，某種意義上，對於黃忘憂這位劍修，對於這位昔日仙神大戰中的勝者，不可否認地生出真正的頂禮膜拜之敬畏，如假包換。
許青穹如日中天，法屬島嶼一戰歷歷在目，日國一戰，堪稱封神，可那又如何，在黃忘憂面前，一劍罷了。
孫妙是個謹慎之人，幾次前去見許雲，一直是客客氣氣，現在也是覺得再無謹慎之必要。
他說道：「修真一道，天才如雨後春筍，但在黃道友這般真正強者面前，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以性命為代價，可謂慘重。」
這話說的極為漂亮，既踩踏許雲，又不露痕迹將黃忘憂捧高，白離等人心領神會，不忘一番討好溢美之辭，眾人一片喝彩討好之中，似乎已經到了黃忘憂授機緣的關頭。
畢竟成功飛升者，哪怕只有一絲半絲的點化，對於他們這些渴望二次渡劫飛升之老妖人物而言，都是宛若聆聽聖諭。
沒人會反感溜須拍馬言辭，黃忘憂也不例外，且又是大仇得報，可就在此劍修想要開口點化些什麼，那霜雪覆蓋的前頭，那具「冰棍」，驀地開始出現裂開跡象。
全場愕然！
「斬！」
少年破冰而出，冷冷吐出一字，這一劍，曾耀星海萬界。
非巔峰戰力，卻具天帝之威。
一如仙界大能，大抵上都有本命一劍以及本命之字，這一劍，乃他化凡以來，以築基之威，斬出的天命一劍。
轟隆隆！
仙祗道場遼闊，卻是驟然變色，天地變色！
這一劍，在盛怒之下，赫然是斬出一片混沌虛空，驚爆眾人心臟，道場深處之靈山矗壁，其中一根千丈矗壁，竟是千年來，第一次出現顫動跡象。
那守望這片星辰日月的一道一猴，心中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