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考察

「阿徹，你看這件衣服，好不好看？」身著大紅色綉著玉色鸞鳥廣袖襖裙的少女明媚鮮妍，在年輕的帝王面前轉著圈，輕快地問：「好不好看？」

「阿嬌真好看，」帝王摟著她坐到鏡子前，欣賞片刻，拉開抽屜拿起一支玉簪插在少女的髮髻上，語氣溫柔：「只有這隻鳳頭盤枝玉簪才配得上朕的阿嬌。」

阿嬌羞得用袖子遮住臉，旋開身子進了內室。

而那位帝王卻仍然看著鏡子，或者說鏡子里自己冰冷厭惡的雙眼。

「卡——」

飾演漢武帝的謝瑜變了表情，站起身，看著從內室走出來的林窈，微笑著誇讚：「很有潛力。」

林窈則掛著乖巧羞澀的笑容：「還是鄭導和謝老師指導的好。」

謝瑜看向林窈的眼神更添欣賞。

謝瑜在圈內是准一線，或者說在電視圈是一線，地位比同是一線的江詩雨要高一點，畢竟資歷比較老，他是《漢武舊夢》劇組裡咖位最大的了，他目前的後宮戲份中只有昨天和女一號江詩雨演了對手戲，今天和飾演陳皇后的林窈則有兩場對手戲。

讓他驚訝的是剛才林窈完全沒有被他壓制住，他本來做好NG的準備了，可這個新人落落大方，毫不遜色。難得的是戲外也知情識趣，沉穩溫和，這個新人，有紅的潛質。

鄭可安和謝瑜也合作好幾部戲了，都是老熟人了，所以毫不避諱地過來勾著謝瑜的肩膀，得意道：「這才哪到哪啊，等一會那場戲，你和江詩雨瞧好吧。」

坐在監視器後面的鄭可安比謝瑜更知道林窈的實力，剛剛那場戲主角是漢武帝，漢武帝初登基，竇太后垂簾聽政，館陶公主的權力也很大，所以此時的漢武帝面對陳阿嬌是弱勢的。年輕的帝王為了籠絡陳阿嬌背後館陶公主的勢力必須和陳阿嬌虛與委蛇。

這場戲雖然短，卻是漢武帝薄情隱忍的寫照，而陳阿嬌則驕縱愚蠢，被漢武帝哄得暈頭轉向。她不知道如今的恩愛都是做戲。

剛才的鏡頭裡，林窈的光彩剛剛好，多一份會搶了謝瑜的風頭，少一分則會被襯托成花瓶。

歷史劇的特色就是無需用滿屋大牌來增加賣點，於是在場的除了一些三線演員外，很多都是沒什麼知名度的存在。這些人雖然不紅，在圈內資歷卻不淺，大圈套小圈，電視圈裡的等級也涇渭分明，這種正統劇的演員，向來自視實力派看不起偶像劇那一邊。

林窈卻是個徹徹底底的新人，她入圈的起點比起普通人來說算是很高了。所以在這些「前輩」的眼裡，她是不夠格的。但是開機半個月，每次只要到林窈的鏡頭拍得就異常迅速，她自己入戲，帶動著對戲演員也入戲，一遍兩遍過已經是常態，偶爾NG個三四次，反倒成了不正常的事情。

而且林窈十分會做人。

她不會像某些自恃後台瞧不起三線演員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當紅炸子雞，也不像那些一看就為了搏好人緣的藝人那麼假，她的態度不卑不亢，卻將自己的位置擺的恰到好處。《漢武舊夢》這麼大的一部歷史劇，劇組裡像林窈這樣沒什麼知名度的年輕藝人自然不少。現在的演藝圈難混，大多數人都聰明地通曉了處事之道。可謙遜的人雖多，卻極少能像林窈這樣有度。那些成天忙著替人搬東西打掃衛生和工作人員打成一片的，看上去人緣不錯，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誰猜不出來這是真情還是假意啊？

林貴妃當年稱霸後宮，哦不，是寵冠後宮的時候的確給後宮嬪妃留下「囂張恣意」的印象，可之所以太后、皇上容她這麼多年，就是她情商高了。

比她年長的，會覺得她是貼心小棉襖；比她年少的，會把她當成知心大姐姐。她有一種魔力，會讓你對她不自覺的心軟與寵溺。這也是她橫行六宮十年卻沒有什麼妃子對她正面下死手的緣故。

所以，開機半個月，飾演竇太后和飾演館陶公主的老戲骨就對她愛得不行，戲外三人的相處也如祖孫三代。

當林窈收到飾演竇太后的周夢梅老師的六十大壽的邀請后，她在劇組的人際關係也在不動聲色間好轉。

上午太陽出來了，天正熱，林窈捧著小泉準備的綠豆湯小口抿著，她已經換好衣服化完妝了，所以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表情。

江詩雨已經來了，比起偶爾還會遲到的蘇馨，拿過視后的電視劇一姐更加認真敬業，或者說更注重自己的形象。

林窈看過江詩雨的代表作，那部火遍兩岸三地、甚至征服太平洋彼岸的宮斗劇，老實說，她雖然不太關注娛樂圈，但是她覺得江詩雨演技已經是她在現代看見最好的了，因為她飾演的女主是真有點古代后妃的感覺，而不是像別的古裝宮廷劇拍的像是換了衣服髮型的青春偶像劇。

這幕戲講的是衛子夫有孕，陳阿嬌作死地為難衛子夫，被漢武帝看見，帝后二人大吵一架的狗血戲碼。

衛子夫的形象定義是美麗聰慧、深明大義、溫婉賢惠，所以她的衣服大多是柔美的淺粉、藕荷、月白以及後來的皇后裝，陳阿嬌在之前多數是大紅或者粉黃色來顯示她的明艷張揚，後來漸漸失寵就變成了陰鬱的深紫和暗紅色了。

林窈半點沒有要和主演飆戲的緊張，她連劇本都沒再看一眼，直接拎起戲服走到大殿中央。

江詩雨也化好妝了，穿著一件飄逸的淡紫色紗裙，看起來清雅嬌嫩，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生過孩子的少婦。她看見林窈，微笑著點頭示意。

想到劇本上那些怒斥啊下跪之類的描寫，林窈咳嗽一聲，難得尷尬地對江詩雨道：「詩雨姐，一會兒得罪了，別記我仇啊。」

江詩雨也配合地打趣道：「我不記仇，我找皇上幫我報仇。」

謝瑜剛過來，笑著也說了幾句。

可對人的情感天生比較敏感的林窈卻覺得他現在和早上比有點緊張。

因為她不知道謝瑜剛剛看見岑子陌過來了。而且已經坐到鄭可安身邊準備圍觀了。

雖然不知道岑子陌的目的，但是現在娛樂圈誰不想演一部岑導的片子呢。萬一岑子陌看中你的演技呢？萬一邀請你加盟他的電影呢？然後萬一不小心拿個奧斯卡走上人生巔峰呢？雖然幾率很小，但是萬一呢？

畢竟岑子陌是演員們公認的金大腿，他的片子目前上映三部，一律叫好又叫座，並且拿下多個大獎。

岑子陌的確來了。

但他是來看林窈的，或者說，他是來進一步考察林窈的。不管林窈背後勢力如何，他既然答應捧她總要看一下她有沒有被捧的潛力和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