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住人》第三章(9)
「啊,長得真漂亮啊!」「你弟弟唱歌唱得很好呀。」「跟杏珠長得不太像嘛。」這時,身穿藏青色連衣裙,上面套一件黃色開衫的不二子開口問阿熏:「你就一個人?沒請朋友來嗎?」「我朋友來了,他在吃壽司呢。上次一起玩投球很開心,謝謝你。我領你去看我養的兩條金魚吧。」不二子興奮地問道:「哦,在哪裡?」阿熏顯得很得意,他領著不二子來到陽台的向陽處。陽光在洗手缽的水面上晃動著,也照射到了低頭去看金魚的不二子的臉上。「這金魚有名字嗎?」阿熏點了點頭,故作神秘地湊近不二子的耳邊,低聲告訴了她兩條金魚的名字。她聽后,仔細地端詳著水中的金魚——它們用尾鰭相互問候對方,然後朝不同的方向游去,撞到缽的邊緣后又遊了回來。「『喜悅』和『悲傷』好像很要好嘛。」不二子自言自語道。阿熏在一旁看著不二子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由看得入了神。當她的雙眼皮張開時,她的眼睛從長長的睫毛下面凝視著「喜悅」;而當上下眼皮閉合的那一瞬間,她在心裡想著「悲傷」。母親臨死前,在病床上看阿熏的眼神就是這樣的。為了不讓阿熏遭遇悲傷,母親在自己的眼神中包含了鼓勵和期待,母親只想看到阿熏充滿喜悅的未來。「謝謝。我們下次再一起玩投球吧。」不二子說著,站起身來。從她的頭髮上,輕輕飄過來一陣甘菊的香氣。突然間,阿熏感覺到背後有人盯視的眼光。回頭一看,阿葵一隻手握著瓶啤酒,兩眼朝不二子身上滴溜溜地上下直打量。「那個就知道吃的傢伙是你的朋友吧?以後別帶那種人到家裡來!」阿葵一邊說,一邊用下巴朝庭院那邊示意著。那邊,花田正兩手上舉,獃獃地僵在那裡。不二子笑著問:「他怎麼了?」「我對他說,舉起手來,不許動,他就只好乖乖地一直站在那裡了。」阿葵說。不二子微笑著,讓被當作擅自闖入者的花田松下手來走開,然後和阿熏一起朝庭院走去。此時,阿熏的心裡甚是懊悔:他正沉浸在不二子眼睛的魅力和頭髮的香氣中,可是這短暫的一瞬卻讓阿葵和花田給破壞掉了。本想讓花田做自己的陪襯,不曾想這個花田卻博得了不二子的微笑和善待。「她是杏珠的同學吧?嗯,挺可愛的嘛。像你的媽媽嗎?」阿葵在背後放肆地問。見阿熏毫不理睬,他又故意大聲說道:「把她作為我的候補情人,怎麼樣?」阿熏倒抽了一口冷氣,怒目注視著阿葵那張嬉皮笑臉的面孔。「幹什麼?!告訴你,別打我的女人的主意,你還嫩著哪!」阿葵悻悻地嘟囔著。阿熏的心裡像有什麼東西鼓脹起來,既不是悲戚也不是喜悅,而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感情,就像從洗手缽的水底湧起來的泡泡一樣。它也不是憤怒或憎恨,自從踏進這個家的大門,阿熏就已經下定決心,決不在自己的心底里培養這種感情。過了一個星期,那條名叫「喜悅」的金魚死了,只剩下了「悲傷」。又過了兩天,「悲傷」也停止了遊動,肚皮朝天浮在水面上。阿熏將「喜悅」和「悲傷」埋在了院子的角落裡,空空的洗手缽里只有氣泡依舊冒個不停。阿熏注視著水裡的氣泡,想弄清楚自己內心那模模糊糊、難以名狀的情感。水中的氣泡冒起又消失,消失又冒起,突然間彷彿跟不二子迷人的眼睛、聲音和笑容重疊在了一起。①註:日語「土左衛門」意為淹死鬼。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