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按照常理來說，每一年的年初，對於才經歷了噩夢一般的「年終大考」的練習生們來說都應該是一段輕鬆愉快的時期的——然而在距離去年年底那一場幾乎讓所有練習生都蛻了一層皮的年底考核還不到大半個月的時間之後，.公司的女練習生們就又再一次投入進了24小時不間斷的瘋狂練習之中。

很多人甚至在得知那個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宿舍，她們恨不得把每一天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掰開揉碎成好幾份來用，只為了能夠得到一個對於她們來說就算是做夢都想要得到的機會——一個能夠和那位在去年憑藉在電視劇和音樂上的巨大成功、獲得了極大人氣和無與倫比的關注度的前輩搭上「關係「的珍貴機會。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夠得到這樣的一個機會，她們的命運也許都會因此而改變——那個被眾多練習生羨慕及對象裴珠泫就是個活生生的、近在眼前的例子：就因為那位和她關係比較親近的前輩「友情出演」了她的公開Teaser，裴珠泫在2013年的年底一下子就變成了網路上的話題人物，以至於現在根本就沒有人還敢把她看做一個普普通通、默默無聞的練習生。

當一個看起來可以讓人「一步登天「的機會擺在面前的時候，當一個可以成為第二個裴珠泫的機會擺在面前的時候，又怎麼會有人不感到心動？

當那位練習生部門的負責人把「公開練習生計劃「這個企劃之中的所有女練習生全都集中在一起，然後對她們宣布出「你們之中將會有一個十分幸運的人，可以成為EXO的成員NAN即將在二月初發行的solo曲的MV女主人公」這樣一個消息之後，幾乎每一個年輕女孩的心中都燃起了名為渴望的熊熊火焰。

就連才剛剛進入這個名為「公開練習生計劃」的小團體、又和那位前輩本身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的金世正和董詩蕙兩個人都沒能免俗的投入到了瘋狂練習、爭取在相關負責人員面前表現自己的熱浪之中——在這個爆炸般的消息被公布之後的幾天里，.公司舊大樓的二層那間屬於女練習生們的練習室里，燈光就一直沒有熄滅過。

然而在這個世界里，總還是有一些人，和其他人並不相同。

在其他女練習生們都開始準備豁出性命來爭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對此顯得格外冷靜和冷漠的裴珠泫便是兩個特例人物其中的一個——大家都清楚，那位前輩為她寫了歌、甚至作為feat的對象親自出演了她的公開Teaser，她已經得到了那麼多、多到讓別人無法想象的優待和厚遇，至少這一次，她總該把機遇和資源多少分給其他人一些了吧？

把這樣的想法和裴珠泫那溫和的性格、文靜的形象結合起來，她在練習時偶爾因為走神而導致的失誤、在練習結束之後一個人縮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獃的種種怪異表現，就全都變成了他人眼裡的「淡然」——這讓幾乎其他所有女練習生對她感激不已，畢竟這樣的「高風亮節」可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

至於兩個特例人物中的另外一個，姜澀琪，為什麼會在面對這個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的時候顯得完全不動心，就格外的讓人驚奇了——就算她現在已經是「公開練習生計劃」之中的正式一員、是公司第一批進行了資料公開的練習生之一，可她就對再進一步真的一點都不感興趣么？

再說，她跟那位前輩之間有著非常良好的關係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眼看著身邊的練習生們都陷入了狂熱之中，整天里都顯得無精打采、甚至還好幾次在其他人都在深夜加練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地溜走的姜澀琪確實就顯得格外特別了。

只是在這種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時間可以揮霍的緊要「生死關頭」，大家也沒有什麼興趣去挖掘姜澀琪的行為的背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少了一個實力出眾的大敵，難道不該是件值得歡欣鼓舞的好事么？

然而在這個世界里，總還是有一些人，和其他人並不相同。

「歐尼……澀琪歐尼好像又不見了。」

「……」

因為害怕被別人聽到，孫承歡把自己的聲音壓得很輕很輕，輕到了好像並沒有傳到那位就在她面前、正雙手環膝陷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心事的那位歐尼的耳中——眼看著對方仍舊眼神發直地望著天花板，孫承歡只好把聲音放大了一些，再一次把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她得到了回應。

「啊？承歡，你說什麼？」

無論是裴珠泫也好，姜澀琪也好，這兩位和她的關係一向很親近的歐尼在最近這段時間裡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在她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不會是什麼看不慣她們這兩個已經被公司在網路上公開了資料和身份的正式「公開練習生」的後輩們在背後下了什麼惡毒的咒語和魔法、擾亂了她們的心智吧？

雖然孫承歡並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鬼怪，可她卻怎麼也想不通，到底還有什麼東西，能夠讓那兩個歐尼在短短的時間裡產生如此大的變化。

「歐尼，我說，澀琪歐尼好像又不見了……」

「啊？……你等等，讓我給她打個電話……」

那傢伙的電話關機了。

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手機拿在手裡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動作，她終於咬著牙，用雙手撐著練習室里的沙發，站了起來。

他的電話變得越來越難以撥通，他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難以見到——還記得當初，無論在什麼時候、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她想，她就一定能找到他，只要她想，他就一定會趕來。

然而現在，明明她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近」了，甚至他的經紀人已經對她做出了承諾，只要等到他結束了solo曲和EXO這個組合在今年年中計劃要發行的新專輯的全部相關活動，公司就再也不會對她們進行什麼阻攔——可是她卻越來越難以找到他，.公司的新大樓里，也許彼此之間只相隔了幾十米、或者十幾米的距離。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了，她早就明白，如果想要在最後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懂得付出——這麼多年都已經忍耐過來了，最後這短短的不到半年的時間，就算是為了對方著想，她也應該耐心的、靜靜地等待才對。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直到前些日子發生了那件事情。

眼看著一直就在自己身邊的人得到了她一直渴望著得到的，那份讓她能夠遵守著她的承諾的堅持也因這巨大的衝擊而鬆動了起來——別人的事情都演化到了那樣的境地，如果她就只是在公司里去見上他一面、再說上幾句話的話，也算不上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就算他的電話關機了，她也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在哪裡，她也知道此時此刻的他在做什麼。

她今天早上才剛剛在時隔數日之後，和那個最近一直很是焦頭爛額的EXO-M的經紀人林炫均進行過一番通話，那讓她知道了他的行程，也讓她知道了很多本來應該在現在還算是秘密的消息。

那個姓吳的就這麼不見了，一直以來都把身邊的人看得非常重要、一直以來都那麼溫柔的對待著身邊的人的他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在這種時刻，她應該陪在他身邊的。

就像當年每當她痛苦的時候，他都陪在她身邊一樣。

當那些回憶、那些往事全都因為這些思緒浮現在腦海中，她輕輕的笑了起來，然後隨意地套上在公司里經常穿的、那雙白色的拖鞋——沒有理會身後傳來的那些來自其他成員們的問詢聲，她就這麼走出了屬於少女時代的那一間練習室。

已經是凌晨了。

一路走來，除了那些隨著她的腳步聲而亮起的走廊里的聲控燈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或事物對她的出現做出過回應——就連三、四分鐘的時間都沒有花費，她就找到了那一間隸屬於作曲部門的工作室：她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就只有這麼遠而已，可是到底又有多少人和事物阻隔橫在她們兩個人之間？

不知道為什麼，在衝出練習室的時候，她還滿心堅決，可當她真的站在這一間工作室的門口的時候，一想到此刻大概正在裡面的那個人，她卻又莫名其妙的猶豫了起來。

等他開了門，她該說什麼？

該不該提起和那個姓吳的傢伙有關的事情？她會不會弄巧成拙？

她知道自己一向不是很會說話，更不會安慰別人。

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也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動作，她卻始終未能讓自己的手指敲擊在那扇門上，直到那扇門內忽然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鋼琴的聲音……

她好像也聽到了他的聲音。

已經不知道在這一扇門前佇立了多久的金泰妍輕輕地挪上前去，輕輕地貼在了那扇門前。

「那許多的留戀…………那些抓住我不放的許多遺憾…………

…………未來我還能不能遇到，能夠代替你的人？

到了該忘記你的時候了，我現在就正在嘗試忘卻這一切…………」

斷斷續續的歌聲。

那明明就是他的聲音，可是聽起來卻又完全不像是他的聲音。

她只覺得心裡莫名的一陣疼痛，然後就在她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的那扇門就已經被她推離了原來的位置。

鋼琴聲和歌聲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他。

等他開了門，她該說什麼？

她什麼也沒有說，就那麼直直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