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脫險寄寬恕兩兒(3)
此地中國農民銀行經理吳尚勢君,在席上向我談他是廣州第一中學的老教員,雖然他入一中是霍校長請去的,我早離開。然而我在一中的措施,已奠定好的基礎,養成好的學風。他們後來的人,從我遺留下的規模和同學口碑之間,雖未謀一面,卻完全清楚我的為人了。——不料隨處都遇到對我有好感的人呢!六、經開平到肇慶22日午後起身,當晚抵開平縣城。縣政府陳科長偉宗先迓於中途,林縣長開遠又到旅館來看我們。據他說亦是十七年在廣州會過面的。他隨你們姨父伍庸伯先生做過事,所以常聽伍先生說起我。——那麼又算是一個熟人了。23日黎明,縣政府雇來五乘轎,林縣長又親來送行,當晚宿田村。次日繼續前進,午後二時便到新橋,在新橋換小船,傍晚就到肇慶了。肇慶是府名,縣名高要。此處為廣東第三區行政專員兼保安司令駐在地,專員為王仁宇先生。他收到李專員磊夫的電報,又經護送我們的隊長通知他,所以當下便同他夫人來看我們。我以為這王專員是不認識的生客了,哪裡曉得我雖不認得他,他卻又熟悉我呢!原來廣州西村有兩間學校,一是第一中學,一是工業專科(后改工廠)。王先生曾主持工校的事,因為同處西郊,一中的校況學風他很清楚。幾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心目中。最近他任連縣縣長三年,剛從連縣調任此地專員不久。在連縣時,王夫人和你們大姨(伍庸伯夫人)往來親密得很。王夫人對我說,雖未會面,早從相片上認識了我和你們兩兄弟,並且還看見恕兒寄給大姨母的繪畫和木刻呢!王專員告訴我,伍先生領導之游擊隊的根據地就在三水縣境內,而三水和高要是接境的。可惜我與同行諸友要趕路,不及去訪看老而益壯的伍先生了。是晚(24日晚),我們宿肇慶大旅店。次日天明王專員和他的夫人又來旅店,引我們出城去避空襲。這天明避空襲是肇慶近月以來的規矩。全城人都走出城外,過午才回城。王專員就在城外一書院舊址辦公。我們便在他辦公室休息和吃早飯。他夫婦又引我們游公園、游郊外樹林,再吃午飯。傍晚又送我上船去梧州。——此為25日事。七、搭船上梧州25日傍晚,王專員夫婦和一位管理西江航政的唐姓軍官親自送我上船。這是以前航行廣州的拖渡大船。船老闆表示客氣,將特艙位讓給我們,而且堅持不收船價。我們一路上船轎車腳等費,以及宿食等項,大都有人招待,或特別客氣相讓,所以從澳門馮祝萬先生借得國幣一千元,又代換五百元,共不過一千五百元,五個人用到此地尚余大半。因此李專員、彭指揮、王專員先後贈我路費,皆沒有再接受。實在沿途承受朋友們的好意已經很多了。王唐諸公道別去后,船快要開,忽然在我鋪位旁邊坐了剛上來的一位客人,短裝如工商界人,以帽壓額,雖在燈影恍惚之下,我卻已看出是久柄廣東政權、威名赫赫的陳濟棠。我們在港皆確知他陷在港沒出得來,而在澳門以及沿路皆聽說他被敵人拉去廣州,並傳說已到南京出任軍委會副委員長。他能脫險回內地,不獨他個人之幸,亦是國家之福。我忙指給身邊的陳君看,低聲問他是不是陳濟棠。陳君看了,亦說像他。但我和陳濟棠原相熟的,此時我看他,他卻不打招呼。我不看他時,他又偷眼看我。這明明是他無疑了。不過他既不願人知,自不便和他答話。入夜,他又遷了艙位,不再看見。次日上午船上帳房來向我說「陳老總」相請。果然是他,請我去談話。他說:昨夜原已看見你,現在梧州快到了,再無問題,我們可以談談罷。據談,他因未得乘飛機出港,即於戰事中改裝隱蔽。戰事休止,1月12日離港到大澳,雖家人部屬亦不知。從大澳經朋友護送走中山、順德、新會、鶴山、高明各縣的鄉間,不經過任何埠口而達肇慶的。由肇來梧之前,卻已託人致電梧州梁專員朝璣,請其派船迎接。不一時,果見梁專員乘了電船來接。他便邀請我和陳君等同上電船,很迅速地到了梧州碼頭。梁專員招待我們在司令部內休息用飯,並馬上打電話報告桂林李主任(濟深)、黃主席(旭初)。他自己亦與李、黃二公通話,說明一時尚不來桂林。我亦就便與李、黃二公通話,說我不久可以到桂林。陳公(指濟棠)確乎有病,從形容上完全可以看出。他自己說「百病俱發」,雖言之或許太過,但不休息不調養不行了。他擺脫政務(他是中央黨部常委兼農林部長),決計去茂名(廣東高州)靜養,我認為是一明智之舉。當晚(26日晚)他留於梧州,而我們詢悉有開上水的船,即托梁專員代訂船位,飯後上船趕程西進了。八、脫險后感想以上所述,到1月26日梧州事為止,是在貴縣朴園休息期間寫記下的。本來脫離港澳已算脫險,說得寬一點,則說到廣東接近敵人的區域,如肇慶(距敵七十華里,仍不時打炮)便可。到梧州就無險可言,故梧州以後不必詳敘。梧州以後,大略言之:27日晚抵桂平,即刻換船;28日下午抵貴縣。以同行友人陳君是貴縣人,即借他親戚家的朴園小住數日,此時同行他友均已分手。2月3日同陳君搭汽車到賓陽,4日到柳州,當晚搭湘桂鐵路夜車,5日天明就到桂林了。這一段路同樣地亦到處得朋友幫忙,招待,歡送,不要我自己費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