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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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子卻終是沒有吃到這頓飯,就在他們點好菜不久,宮裡頭就派人來尋他,看那陣仗,謝珝幾人估摸著這事兒還不小。
不過不管太子是因為什麼原因先走的,他離開之後,雅間內的氣氛頓時鬆了下來,顧延齡甩了甩胳膊,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溫茶后一口飲盡,才對他們道:「方才太子殿下在這兒,有件事我都不敢跟你們說。」
謝珝依舊下他的棋,連頭都沒抬,蕭翌也還是打量他的擺件,專心得就好像那個擺件上長出了一朵花兒似的,只有沈行舟勉強給了他個面子,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閑閑問他:「什麼事?」
反正這幾個兄弟一貫都是這樣,顧延齡也不甚在意,便對沈行舟故作神秘地道:「崔老頭兒你知道吧?」
聽他說罷,沈行舟跟蕭翌不由得動作一致地向窗邊的那位看了過去,只見謝珝俊美的面容上還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手指間捏著一枚白子,穩穩噹噹地落在棋盤上,彷彿壓根兒沒聽見顧延齡方才說的話。
見他如此,沈行舟與蕭翌不禁對視一眼,便相繼默默收回了視線。
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謝閣老同崔閣老不對付,二人從剛入翰林院開始便一路斗到了今日,堪稱是老對頭了,就連他們這種不在朝堂之上的人都有所耳聞……
至於為什麼方才太子在這兒,顧延齡就不敢說的原因,他們幾人也清楚得很。
想當年太子的生母王皇後過世之後一年,皇帝就立了當時還是貴妃的崔氏為繼后,對於太子而言,崔氏就是搶了他母后位置的人,自然對出自同一家的崔閣老也沒什麼好感。
雖沒人搭理自己,顧延齡的興頭還是十分高漲,接著便繼續說道了起來。
照沈行舟看來,他實在很有些茶館里說書先生的潛質。
「我還是聽我父王說來著,說崔老頭那個嫁到青州秦家去的女兒在去年病亡了,留下一個跟我們差不多大的兒子,秦家人在人熱孝過後就要娶繼室進門,還以什麼跟繼子八字衝撞為由,把崔老頭兒外孫給趕到莊子上去了。」
顧延齡說到這兒,還欲往下說,就被沈行舟給打斷了:「青州那戶人家莫不是傻的?崔閣老在朝中何等地位,他們就敢這樣明晃晃地作踐他的外孫?」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嗤笑,卻是蕭翌,偏過頭去看,但見他抱臂靠在牆上,眸中含著淡淡的不屑,開口道:「那種小家族,目光短淺得很,也蠢得要命,只看得見眼前的利益,許是這些年崔閣老也沒幫他們謀些什麼好處,他們便當人家無用,也只有這種家族,才能幹得出來原配熱孝剛過,就急吼吼地娶繼室進門的事兒。」
蘭陵雖說是蕭氏的大本營,但不可能只有蕭氏一個家族,這些年他也見過不少行事像秦氏一般,抑或更甚於秦氏的小家族,說起這些來自然頭頭是道。
他這樣一解釋,沈行舟便懂了,不過隨之又有一個疑問泛上心頭,不問不快:「那既然那家族是這般作風,崔閣老又為何要把女兒嫁過去?」
蕭翌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才道:「自然是覺得以自家的家世地位,女兒低嫁不會受委屈了。」
沈行舟聞言若有所思。
顧延齡卻是忍不住往下說了起來:「這還沒完呢,崔閣老不知道怎的知道了這件事兒,竟然派管家去青州逼著秦家人改了族譜,又將他那外孫接了回來,給改了崔姓,入了崔氏的族譜,還到處跟別人說他這孫子聰慧非常,要送他去廣陵書院讀書呢,你們說這事兒有意思吧?」
崔閣老此人,也實在是個很奇特的人,清河崔氏旁支出身,父早亡,由寡母帶大,學問很好,當然了,若是不好也考不上進士,也不能走到現在的高度了。
但他卻時常做些沒有章法的事兒,比如八大家的女兒通常不外嫁,他就偏不,覺得為了女兒好,就把她嫁到青州,再比如這次,將外孫帶回來改作親孫的事兒。
若不是因為他這個姓氏,壓根兒看不出來他是世家出身。
至於他行事如此肆意,可崔家卻好似不聞不問的原因,也很簡單。
清河崔氏自前朝時就已經衰敗了下去,到本朝,雖說還在八大家裡,實力卻是最弱的一個,與其他家族的姻親關係現存的也不剩幾個了,在朝最大的靠山便是崔閣老,那還不是他說什麼便是什麼?
雖說現在的皇后也姓崔,還是出自崔氏本家,可入宮這麼久以來,除了份位,竟絲毫看不出來受寵的模樣,也只得了一位公主,就是這些年來一直追著蕭翌跑的那位景明公主,不過皇帝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倒還不錯。
正當這幾人還在細思顧延齡方才那番話之時,窗邊一直都沒有出聲的謝珝驀然開口問道:「他這外孫,叫什麼名字?」
顧延齡前面說的內容,謝珝都沒有興趣,直到他聽到了「廣陵書院」這四個字時,捏著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頓,清幽的長眸里漸漸有了一絲興味,這才開口問出了前面的話。
「秦知著,哦不對,現在應該叫崔知著了。」顧延齡忙道。
謝珝聞言,不疾不徐地將手中的棋子放到它該去的地方上,隨之便收回視線,淡聲道:「聖人見微以知著,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