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三月底的清城，早已春日融融，楊柳依依，桃花灼灼。

清城大學圖書館五樓。

晚上八點多，程沐才把所有新書入庫編目好，剛收拾好包，準備下班。

忽然，旁邊的醫學系考研自習室傳來一陣喧鬧聲。

她忙抬手揉著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這一周整理新書入庫編目，天天加班體力早就透支了。

快速走到醫學系考研自習室門外，外面早已圍滿了不少看熱鬧的學生。

程沐快速穿過人群，走到中間兩個吵得面紅耳赤的學生面前，耐著性子問，「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學生甲忙解釋，「老師，這位子是我先搶到的，我剛才就出去了一下，這個人就把我的座位給佔了」

學生乙冷哼一聲，「你是出去了一下嗎？你都出去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沒看見我的書放在上面嗎？」

「你的書都放了好幾百年了」

「誰說的，我昨天才放的。」

……

兩個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程沐忙掏出手機，正準備給負責自習室的老師打電話。

忽然，一個低沉磁性的斥責聲忽然插/入，「你們吵夠了沒？你們當這裡是菜市場？還是辯論會？不就是自習室的一個座位嗎？」

話音一落，全場一片鴉雀無聲。

發出聲音的男人緩緩走進人群，背靠著程沐站著。

學生甲：「許老師，明明是他不對，是他先佔用我的座位的。」

學生乙：「是你不要這個座位的，我才過來坐的。」

「夠了。」男人不耐煩地喊了一聲，隨即，兩隻手分別抓住兩個學生的胳膊，氣定神閑地開口，「兩個大老爺們吵架多沒意思，有本事換成拳頭，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來解決問題。」

兩個學生早已羞愧得耷拉著腦袋，低頭沉默。

男人鬆開兩個學生的胳膊，冷笑一聲，「怎麼，現在不敢動手了？怕受學校處分？還是怕給醫學院丟人？大庭廣眾之下，在考研自習室里因為一個座位打架？明天我們醫學院就能聞名全學校，到時候醫學院上下還得感謝你們兩個人。」

兩個學生繼續沉默。

男人凌厲的眸子環視周遭一圈，「你們這些看熱鬧的同學，是不是也想加入一起打一個群架？如果不想打群架趕緊散了吧。」

說完，周圍的學生忙紛紛散開。

程沐忙準備上前道謝，未料男人忽然轉身看向她。

她愣了兩三秒。

男人長著一張令人看一眼就很難忘記的俊朗臉龐，五官立體而深邃，儼然比電視上那些男明星還要好看很多。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見過。

男人見程沐盯著他不說話，冷不丁地問，「怎麼，你也想打群架？」

「……我」

程沐正要解釋，她不是學生，是圖書館老師。

男人早她一步開口，「不想打群架就趕緊離開。」

程沐愣了一下，準備向男人解釋和道謝，才發現男人早已離去了。

——

翌日，中午。

程沐收到童寧發來的微信，約她中午一起吃飯。

她回復，就她們兩人嗎？

童寧回了一個「嗯」的可愛表情。

一刻鐘后，一食堂餐桌上。

童寧湊到程沐身旁，極其獻媚，「程沐，沐沐，小沐，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程沐埋頭專心吃著飯，當作沒聽見。

「程沐，下午的課，離圖書館很近，就在葉耀珍樓的階梯教室三。你也不用上完整節課，只要在剛上課的時候幫我簽到一下，然後悄悄地溜出去就好了。」

瞧見程沐無動於衷，童寧只好使出殺手鐧，「程沐，你如果不答應，我就把你做義工的學校告訴賀升學長，他一直追問我……」

程沐忙打斷，「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下午一點二十八分，程沐才從圖書館溜出來。

兩三分鐘后，火急火燎地趕到階梯教室三後門。

已經是上課時間了。

偏生，原來不到一百人教室的階梯教室幾乎坐滿了人，只有第一排空出七八個位子。

正躊躇要不要進去，一個低沉冷漠的聲音響起，「後來的同學，請坐第一排。」

程沐抬眸，一愣。

是他。

坐下后，程沐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如坐針氈」。

講台上的男人，聲情並茂地講著《急診醫學》第二章中的急診醫學的範疇和急診醫療服務體。

她一知半解，可為了不被發現，只好假裝在認真記筆記。

還好，中午童寧把《急診醫學》的教材給了她，要不然早就露陷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一響，程沐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正要起身離開，講台上的男人輕聲咳嗦了一聲，忙正襟危坐。

男人把手上的粉筆一丟，清冷的黑眸射向程沐，嘴角掛著一絲興味地笑，「後來的同學，跟我去辦公室簽到。」

程沐怔了怔，嘴唇掀動了幾次，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之後，她才輕輕「嗯」了一聲。

一路保持沉默，直到辦公室。

辦公室並不大，也就二十多平方，一套辦公桌椅，一個小型的沙發和配套的茶几，茶几上放著兩盆綠色植物，剩下的就是書櫃，書櫃里擺放著各種人體模型和醫學方面的書籍。

男人坐下后，目光淡淡瞥了一眼程沐，「你叫童寧？」

話音一落，程沐輕咬下嘴唇。

顯然，露陷了。

男人沉默了一瞬，「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既然你是我的學生，應該知道我這個任課老師的名字。」

繼續咬唇。

心中暗自後悔，早知道，中午時候應該問一下童寧，這個老師的姓名。

「我叫許近陽。」

頓了頓，許近陽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戲謔，「你既然幫童寧簽到，應該是童寧的朋友，不知道童寧有沒有跟你提過，我還有一個綽號。」

「什麼？」程沐輕聲問。

「許閻羅。」

程沐算是明白了。

敢情童寧挖了一個坑，讓她跳。

難怪中午童寧會求她幫忙簽到。

許近陽目光再次落在程沐身上，稍稍冷下臉，語氣嚴厲，「幫我轉告一句話給童寧，下一次上課，帶上一千字檢討書，要不然平時成績零分。」

程沐訥訥回，「好……許老師，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說完，快速轉身，離開。

「等一下。」

許近陽叫住她。

程沐驀地停下腳步，轉頭，一臉地狐疑，「還有事嗎？許老師。」

「你應該和童寧差不多大，但你不是醫學院的學生，對吧？」許近陽問。

程沐點了點頭。

她不僅不是醫學院的學生，而且還不是學生。

許近陽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程沐遲疑了一霎，回，「程沐。」

許近陽黑眸中掠過一絲震驚，「那個沐？」

「沐浴的沐。」

看著程沐離開的背影，許近陽眼底閃過几絲興味，薄唇輕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怪不得看得面熟，原來是她。」

.

晚上，回到住處，程沐把許近陽的話一字不漏地轉告給童寧。

童寧一聽，傻眼了，「完了，我被許閻羅盯上了。」

程沐拋了一個你丫活該的眼神給童寧。

「對了。」童寧冷不丁八婆兮兮地問，「程沐，你有沒有覺得許閻羅長得很帥，比電視上那些男明星都要好看很多，最關鍵的許閻羅身上還有種禁慾的氣質。」

程沐：「……」

「只可惜許閻羅太過嚴厲了，每次上課，都得在他那裡簽到。要不然我當初考研就選擇他做我的導師了……」

程沐懶得理她。

她只知道，因為今天下午的無辜曠工一個多小時，被主管老師單獨叫過去批評教育了一頓。

工資沒扣，不過被罰周日值班。

——

周五，午休后，按照慣例開例會。

先總結上周工作，再強調下周工作重點。

例會結束后，主管老師讓程沐去一下她的辦公室。

五分鐘后，到了主管老師辦公室。

程沐伸手敲了敲門。

「請進。」

程沐推門進去。

「坐下說。」

「好。」

坐下后，主管老師也坐到程沐身旁，「程沐，我記得你好像就住在學校對面的公寓是吧？」

程沐回，「對。」

主管老師笑了笑，「程沐，是這樣的，我們圖書館聯合學校的醫學院舉辦一個有關醫療急救知識的講座。暫定是八期，活動時間是每周六晚的七點到八點半，活動地點就在我們圖書館一樓報告廳。這個講座需要我們圖書館派一個老師跟蹤和報道，剛好你住的地方離學校近，文筆也不錯，要不這個講座跟蹤和報道的事，就交給你了。」

程沐點頭。

「明晚是第一期，你最好能早點到報告廳，同負責講座的醫學院老師多溝通。聽說這次負責講座的老師急救經驗很豐富，如果需要你配合，盡量配合。好嗎？」

程沐愣了一下，「好。」

隔天傍晚，一吃完晚飯，程沐就去圖書館。

剛打開報告廳多媒體，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

回頭的一瞬，程沐愣在了。

怎麼是他？

許近陽走到她面前，微微皺眉，「你不是學生？」

「對，我不是學生。」程沐解釋，「我是圖書和信息部門的員工。」

「我是許近陽，未來幾周醫療急救知識講座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