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診斷(5)
既然說到了巫術,就接著說下去吧,你的癥狀跟所謂的「神病」有相似的地方。好好的人,突然有一天覺得全身到處都疼得難以忍受,於是去醫院看病,照了X光片也看不出任何毛病,可是那個人還是疼得死去活來。但是,得了那種「神病」的人一旦當上巫師,全身的劇痛一下子就消失了,簡直讓人懷疑自己以前在說謊。這不只讓人覺得神奇,簡直是不解之謎。人這個生命體的精神領域內,有很多現代醫學解不開的謎。當然,你跟剛才的事例是有區別的,「神病」跟別人的手碰不碰自己沒關係,一直疼得死去活來;而你則是他人,而且是男人的手觸碰的部位感到疼痛。你的這種癥狀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治癒的,需要時間,所謂「歲月是醫治創傷的良藥」,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聽你的敘述,你一次都沒有哭過,也沒有對別人說過,這非常不好。以後不要這樣,要坦率地告訴朋友或父母,或者在喝酒的時候大聲喊叫,說出那個人的事,哪怕耍酒瘋或破口大罵也沒關係。打開心扉掏出一些東西來,這對人體產生的心理效果非常大,其本身意義就很大。所以,以後儘管隨心所欲地做吧!與其被動地緊抱著自己縮成一團,不如狠命搖晃自己,喚醒自己更好。看得出,你不只漂亮,也是個聰明的女孩。我相信,我沒必要繼續說下去了,你自己就能作出明智的判斷。請儘快把那個人送出你的心吧!那樣的話,跟別的男人接觸時那種劇痛一定會像被水洗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敢保證。茵寧看著低頭翻書的醫生,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他也就能說到那個程度吧?不,或許他還會給我開一些神經鎮靜類的葯,叫我至少三個月內每個星期到醫院來檢查兩次。呵呵,我要是吃了這裡的葯,可能會像小雞一樣一天到晚打瞌睡,不管是在課堂上還是在長椅上、公共汽車上,他是想把睡眠的時間當作橡皮,擦掉奇朔留給我的那些回憶吧?這個醫生頂多……頂多也就能做到那一步而已。醫生髮現女病人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只是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裡,就抬頭看了看掛鐘。「看來……您還沒做好談話的準備,請您準備好了再來吧!」茵寧似乎早就等著他這麼說,立刻站了起來。「好的。」「一定要再來,儘快!」「嗯?」「就您剛才說的情況來看,這種癥狀並不容易治療。如果您不把它當一回事,聽之任之,情況可能會越來越糟糕。請一定要在這周內再來一次!」「哦……知道了。」看到茵寧出來,接待室的護士就開始敲電腦鍵盤,接著,通過半圓形窗口遞出了收費單。「3萬元①。」3萬元?自己說了5分鐘,醫生說了1分鐘,20分鐘只是坐在那裡,居然要收3萬元的治療費?難道他給自己治療了嗎?這簡直就是按秒計費呀。那樣的話,那個穿白大褂的人用威脅的口氣叫我再來,是不是還想這麼白收錢啊?真是的。茵寧苦笑著搖了搖頭,從背包里掏出錢包。「哼!這種地方看我還再來!」茵寧帶著一絲怒意走出醫院,嘴裡嘟囔著。等她穿過街道以後就開始微笑了,自己剛才差點兒做錯事,但幸好沒有失去最珍貴的東西,真是萬幸。那個醫生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沒有把奇朔和自己的事說給他聽,沒有透露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她感覺這真是萬幸。如果剛才把一切都告訴了那個醫生,豈不是玷污了自己對奇朔的所有感覺,讓自己心裡的他遭到了侮辱。如果真的那樣了,自己心中一定會充滿歉疚和追悔莫及的感情,一定會陷入心理恐慌之中,無法原諒自己的。如果心裡的他對我的行為和想法感到失望,離我而去,那我就會變成一個空殼,就像海螺殼一樣空空如也。無論我怎麼找他,多麼希望他回來,他都再也不會進入我心裡了。幹得好,韓茵寧!幹得太好了。如果這種疼痛是他帶來的,那我就不應當閃避,而應接受,應該忍受,因為這是他活生生地存在於我心中的證據。我曾經想過跟著他去死,但奇朔告訴我不要那麼做,還說他會撫摸我的心,叫我不要流淚,好好上學,跟朋友一起快樂地交往。我絕不是在進行危險的自我診斷,對我來說,把奇朔和我的愛原原本本地告訴別人,真的不如忍耐著等待這種癥狀消失更好。茵寧的表情開朗了很多,她的腳步也輕鬆起來。是啊,再也別害怕了!我還能在這生活中失去什麼?還有什麼樣的悲傷和痛苦能超過現在的?會好的,因為除了奇朔離開這個世界進入了我心裡之外,一切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上。會再變好的,會有一個答案的,這個答案任何醫生都不知道,只有我心中的他才知道。我只需要等待,沒必要驚慌失措,沒必要著急,至少在他退伍回到我身邊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可以不急不躁地等他,同時做好我要做的事。她快活地大聲笑起來。但是,不知為什麼,她走在路上的背影看上去似乎處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