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林菀時

57.林菀時

裴夙一道妖力擊散了葉謹白腳踝上的手骨,臉色冷了幾分。

空氣里詭異的烤肉香味漸漸轉變為起燒焦的味道,腥臭難聞。

業火舔舐著透明的路面,他們彷彿站在火海里,腳下屍骨成山,那些被業火灼燒的冤魂和腐屍哀嚎著伸出雙手,十指甚至已經露出白骨,卻還在竭力向上伸展,一下一下地抓撓著地面。

咔!

咔!

一前一後兩道黑色屏障降下,將他們罩在這不足三十米長的地界上。

有一具白骨終於用雙手撕裂了地面,從狹小的窟窿中擠出來,不惜拔掉身上的肋骨好讓自己順利通過窟窿。

有了第一具就會有第二具,枯骨腐屍怨魂穿破了地面,業火從破裂處岩漿般翻上來,葉謹白正要催動靈力,裴夙搖頭,按住了他的手。

「先生?」葉謹白疑惑。

裴夙道:「我來就好。」他不希望謹白這幾天再動用靈力。

葉謹白低了下頭,腳下雖然業火熊熊,但並沒有灼熱感,這是個非常粗糙的幻境。他也沒看見先生做了什麼,那些枯骨腐屍突然間消失,幻境破了。

葉謹白能感覺到熟悉的妖力眨眼間侵蝕了原本的結界,前後不過瞬息的時間,裴夙的結界已經取代了原本的。藏匿在結界中的人類自然無處遁形,狼狽跌出來。

他驚慌四顧片刻,完全想不通為什麼前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幻術就會摧毀,連他都被揪出來了。

這是個人類。

葉謹白皺眉,想不通——正常來講,覬覦先生的都是妖怪,人類和先生之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會想到襲擊先生。

而且用的是這樣上不得檯面的招數。

葉謹白看了眼摔倒在地上不敢抬頭的男人,一言難盡——像這樣脆弱粗製的幻象結界,雖然看上去還挺像回事,但只要有點修為就可以輕易看破,撕破這個結界輕而易舉。

司機搖頭嘆息,「現在的修士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是我見過最差的,就這點能耐還敢來堵先生。」

這話聽著……有點耳熟。

男人卻像是被踩了尾巴,厲聲道:「你別得意!你們這些妖怪為禍蒼生,吸食腦髓增長修為,日後肯定天打雷劈!還有你!」

葉謹白疑惑道:「我?」

男人粗喘著氣,整張臉因為憤怒而漲紅,「你身為人類,卻和妖物廝混在一起,遲早要和他們一樣,變成茹毛飲血的怪物!」

葉謹白沉默片刻,委婉道:「這位先生,我覺得你可能被騙了。吸食腦髓來維持生命的,是你們協會那邊的,不是妖怪。」

男人立刻反駁,梗著脖子堅持人類都是善良正義的,而妖怪,都是以殺生為樂害人不淺的邪物。

司機搖頭:「這就是傳說中的杠精吧。」

裴夙微微低頭,俯視男人臉上,他道:「看在你心智不足被人當槍使的份上,這次不與你計較,回去好好問清楚到底是誰修那些歪魔邪道。再有下一次,我就當是人類的手伸到我這邊了。」

雖然語氣嚴厲,但葉謹白在裴夙的眼睛里並沒有找到冷意,似乎只是逗著對方玩。

男人驚懼地看了他幾眼,似乎不相信自己就被這麼輕易地放過了——不是說斜陽街的那些妖怪們個個都心狠手辣目無法紀嗎?他都做好以身證道的準備了!

裴夙和葉謹白回了車上,立刻撤下了妖力,大雨頃刻間落下,那男人還傻傻趴在花壇上,不一會兒就被大雨淋透。

葉謹白透過車窗,路燈下那個黑色的影子還搖搖晃晃地佇立著,保持著詭異的笑容,雨水穿過他的身體,毫無阻礙地落在地面上。

「先生,」葉謹白示意裴夙看路燈,「那東西跟了我們一路了。」

裴夙瞥了眼,道「那是鏡十做的。」他伸出手,路燈下的倀鬼突然消失,他手裡就多了個黑色紙片人,五官扭曲,咧著猩紅的嘴微笑。

陸鏡十比他們早一天返回斜陽街,去給裴夙配藥去了,是以沒有和他們一起。

葉謹白一愣,看著裴夙手上的紙片人,一時沉默了:怎麼能這麼丑?

裴夙道:「鏡十喜歡用這東西來定位傳信,不過,他畫的太丑了,看上去像是要圖謀不軌。」

何止,這紙片人整個一反派臉。

葉謹白還以為被兩撥人同時盯上了。

裴夙將紙片人貼在車窗上,紙片人空蕩蕩的眼睛就對著葉謹白,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

「仔細一看還挺可愛的。」

裴夙遮住葉謹白的眼睛,輕笑道:「睡會兒吧,一會兒就回去了。」

……

他們回來第二天,一位中年男子壓著一個看上去分外眼熟的年輕男人上門拜訪。

「先生。」汪年生揪著兒子的耳朵,笑呵呵跟裴夙打招呼。

他兒子的耳朵幾乎被擰過九十度,疼得直抽氣,然而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屈服在汪年生的威壓之下。

汪年生,芳洲道士協會會長。被他揪著耳朵的那個正是他兒子汪復知,也就是昨天在路上設下結界堵他們的年輕男人。

「快跟先生問好。」汪年生一巴掌拍在汪復知腦袋上。

汪復知吭嗤吭嗤了一會兒,在挨打和認慫間選擇了後者,結結巴巴給裴夙和葉謹白問好。

葉謹白笑著點頭,裴夙起身泡茶招待。

汪年生看裴先生親自起身去泡茶時,頓時受寵若驚,恨不能站起來九十度鞠躬道:「先生泡茶辛苦了,我來吧!」

卻見葉謹白卻神色如常,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汪年生這個人精心裡頓時有數了——這位葉先生絕對是裴先生的心尖尖了。討好裴先生難度太大,不如換個角度曲線救國,哄著葉先生開心。

裴夙斟茶遞給兩人,汪年生連忙雙手接過,又給了兒子的腦袋一巴掌。汪復知臉漲得通紅,在他爸的強壓下,顫巍巍伸手接過茶水。

「今天特意來給先生賠禮道歉,我這個兒子一向衝動,腦子也不好……」汪年生死死按住即將暴走的蠢兒子,笑著給裴夙道歉。

汪復知憤怒地看著他爸——這是親爹嗎?

葉謹白低頭忍笑,汪復知看上去連二十歲都沒有,年輕衝動也是正常。

汪年生給了兒子一個眼神,示意他趕緊道歉。

汪復知羞憤欲死,但他昨晚已經看過證據了,自己確實誤會了別人,吸食腦髓以維持生命的居然真的是協會裡的人!

而且大妖們從來不是無所事事的作威作福,芳洲能這麼安穩,得益於坐鎮大妖的強勢以及嚴厲規矩。

「對、對不起,」汪復知結結巴巴道歉,「我為我的無知和愚蠢向您道歉,抱歉誤會您了。」

裴夙笑了笑,「知錯能改就好。」

汪年生鬆了口氣,裴先生何等氣量,肯定不會和自己這個蠢兒子計較,他就是怕兒子臨時犯擰,死撐面子不道歉。

「今天來還是有件事情想和先生商量。」汪年生打發兒子出去,開始談正事。

「先生,前兩日協會闖進來一頭還不能化形的白鹿,非嚷著要見先生,我們只好先讓他住在協會裡,您看要不要送來讓您見一面,還是直接送走?」

裴夙詫異,「白鹿?」他並沒有原型為鹿的好友,不可能是哪個好友的孩子跑出來。

汪年生點頭。

裴夙沉吟道:「我親自去看……」

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汪年生額角青筋暴突:那個叫的最大聲是他兒子!!那個小混蛋,回去扒了他的皮!

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敢這麼放肆?

葉謹白莞爾,「我去看看。」

他一起身,裴夙當然不可能坐著,也跟著一起出去了,汪年生連忙跟上去。

外間鬧哄哄一片,夜回踩在凳子上攔著往內間進的通道,汪復知正追著一頭白色的小鹿滿覆舟跑。

覆舟里所有的顧客都被這一出驚到了,店員們手足無措。門口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路人,紛紛舉起手機拍攝。

「你別跑了!誰叫你跟來的?快給我回去!」汪復知被小鹿的神走位溜得滿場跑,連對方的尾巴揪都摸不著。

汪年生被蠢兒子氣得肝肺胃都疼,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氣死。

小鹿看見裴夙,濕漉漉的眼睛一亮,加足馬力向夜回衝過去,夜回可不是汪復知,他是貓,矯捷敏銳,當即一把揪住小鹿的耳朵。

這隻鬧翻了全場的小魔王在被扯住耳朵之後,終於安分了。

小東西被夜回扯疼了,可憐兮兮沖裴夙叫了幾聲。

葉謹白看夜回實在沒輕沒重,上前撥開了他的手,揉了揉小鹿的耳朵,小鹿無法抗拒他身上鍾靈的氣息,親昵地蹭蹭他的手。

葉謹白這才發現這小東西的脖子上海掛著個包。

汪年生目光獃滯——這鹿是怎麼跑出來的?

將小鹿帶進內間,小東西踢踏踢踏地供著葉謹白的手進來了。它低頭把包咬起來放在桌子上,用頭拱了兩下。

葉謹白試探著打開包,小鹿搖頭晃腦很高興。

包里放著一封信和一個蘋果,小鹿叼起信件往裴夙那推。葉謹白洗了蘋果餵給它,小鹿高高興興地依偎在他身上。

裴夙拆開信件,開頭第一行字:

菀時,別來無恙。

裴夙臉色微微變了——他的母親芳名林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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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對門大妖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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