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籠小籠包
至於明知道祖師爺不是人類,速度根本不存在會來不及的情況下,他為什麼還擔心祖師爺不能及時上車。顧長生選擇性地遺忘掉了這一點。反正他下意識就拉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雖然這麼想,不過在計程車司機打趣的目光下,顧長生心裡還是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從祖師爺下來以後,和他住一起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就不停地在被人誤會。
「行,不是拉手不是拉手。」哎,顧客就是上帝,誰讓這兩人是上帝呢,順著來吧。老司機搖搖頭,對兩人的不開竅感到著急。他雖然不是過來人,不過開出租這麼多年,什麼事沒見過。以後有這小哥倆悔的。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透過後視鏡看了下後座那兩個顧客的臉,計程車師傅又開了一會車,還是沒忍住。他實在是不忍心看兩個長得這麼俊的小夥子情路坎坷,年紀大了,就是容易心軟。趁著紅燈,計程車師傅剛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顧長生的手機響了。
「老同學,下個月我結婚,聽說你就在A市,離得也近,有空來喝喜酒啊。下個月九號,早點來。」
電話那頭是顧長生高中同學,關係不遠不近,畢業后就沒聯繫了。對方結婚會特意打電話過來請他,這讓顧長生心裡有些意外。
不過這是喜事,正當顧長生打算說恭喜的時候,不等顧長生開口,對面似乎生怕他不來,就又說道:「你猜猜新娘子是誰?」
這有什麼好猜的,是他結婚又不是自己結婚。不過這會閑著沒事,再加上對方會這樣說,顯然新娘也是自己認識的人。顧長生回想了下高中的那些女同學,企圖從中找出正主來。
「班花?還是英語課代表?」他記得這個同學長得還不錯,當時挺多女同學都喜歡他。顧長生不喜歡八卦,不過卻也知道知道班花和英語課代表對他都有那個意思。
對面的人聞言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是她們,畢業后就沒聯繫了。」
「不能讓你再猜了,免得我家那位等會聽到了吃醋。」多年不見,到底還有些陌生,稍微活躍了下氣氛后,這人沒敢讓顧長生再猜,主動說道:「坐我前座的那個瘦瘦矮矮的女孩子你還記得么?」
坐他前座的女孩,顧長生回想了下,問道:「語文課代表?」
「我記得當時有人說你們是一對,你們都否認了啊。」還說是謠傳。要不是這樣,他也不至於前面都去猜別人了,畢竟那會鬧緋聞鬧得最厲害的就是這一對。只不過雙方都拚命否認,還不是口是心非的那種,而是在同一個場合里,遇到了,彼此看天看地看黑板,就是不看對方的那種否認。顧長生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是怎麼成的?」這兩人當時就差相看兩相厭了。
「嗐,當時我和我媳婦其實一直都互相喜歡,就是沒意識到對對方的感情,然後那會年紀又小,被周圍的人一起鬨,下不來台,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她,於是就保持距離了。」
「誰知道那麼巧,我們又考上了同一個大學,大學里都是陌生人,就對方這麼一個認識的,難免走近了些,後來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我們現在還後悔呢,白浪費了高中三年。早知道就不該起逆反心理,當時有人起鬨的時候,就該順著他們的話從了才對。不過那會也是傻,我是真沒反應過來自己喜歡她。周圍同學大概是旁觀者清,看出來了,所以一直起鬨。」要不然為什麼就只起鬨他和他媳婦,而不是打趣別人。
他還是上大學后做帶顏色的夢,夢裡的女主角是對方,醒過來以後這才恍然大悟的。不過這就沒必要告訴顧長生了。畢竟只是同學。
「不說了,我還得請其他人,你下月九號有空記得來,地址我等下給你發簡訊。」他和他媳婦打算把全班同學都請一遍,也算是紀念自己當時年少無知的那段青春。
對方後面說了些什麼,顧長生都沒聽進去,直到電話都掛斷了,顧長生的腦海里還反覆飄著一句話:周圍的同學大概是旁觀者清。
旁觀者清。
顧長生忍不住看了眼駕駛座上的司機,又偷偷瞄了眼坐在身邊的祖師爺。他和祖師爺也一直被身邊的人誤會彼此之間的關係,難不成其實,他對祖師爺懷有不軌之心,只是自己還沒意識到?
崇拜著崇拜著,徒孫對祖師爺的尊崇之情,就轉變成了愛情?
小迷弟變愛慕者什麼的,好像也沒毛病。
畢竟祖師爺這麼優秀的人,很難不喜歡上。上回帶祖師爺回老家的時候,不還有人只見了他一面,就想要給做媒么。何況自己和他朝夕相處,想到這,顧長生臉頰微紅。
同樣把電話內容聽進心裡的,還有姜時年。坐得這麼近,就是普通人都能把電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姜時年。
姜時年若有所思。以前沒往這方面想也就算了,但這次,電話那頭說的不無道理。正所謂旁觀者清,周圍的人看得才更分明。更何況,別人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清楚,他對顧長生,好得有些過頭。
以前把他當幼崽也就算了,照顧幼崽是絕大多數妖精、神仙的本能。但後來都已經意識到顧長生是大人了,自己對他的態度卻絲毫沒有變化,反而更呵護了。
即使兼著灶神這麼個小神職,但他在天界的地位只高不低,什麼時候親手做過飯給其他人吃?頂多偶爾來客的時候,烹個茶。就算顧長生是他隔了二十幾代的徒子徒孫,也沒祖師爺親手做飯的道理。當初顧家的第一代先祖,也沒得到過這個待遇。
尤其是,封印邪神賺功德這種大事,他都讓顧長生參與了進來。成功封印邪神后能得到的功德,雖然不至於讓一個凡人立地飛升,卻也絕對受益匪淺。什麼和真正的凡人在一起,有利於騙過邪神,如今想來,都是借口罷了。
車窗上貼著遮陽的太陽膜,這讓車裡的光線有些昏暗。顧長生微微側著臉,似乎是在研究車膜。但以姜時年的眼力,又哪裡看不出來,他是在掩藏臉上的紅暈。然而碎發下露出來的耳朵,卻毫不留情地把顧長生現在的狀態,全都暴露了出來。
即使顧長生紅著臉,不過姜時年心裡清楚,顧長生對他是有喜歡,但更多的是崇拜。而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讓小傢伙更喜歡他一些。姜時年在心裡默默地做打算。
紅燈早就過了,計程車師傅想說的話沒說出來,剛剛那麼一耽擱,前面那輛車已經快看不到影子了,司機不敢再分心,也顧不上說話了,專心開車。
「吃飯啦~」簡訊聲響起來,顧長生看到同學發過來的酒店地址。現在都已經月末了,離下個月九號沒多少天,他要是沒和祖師爺在旅遊,那去也就去了。不過這個時候,正是他追求祖師爺,努力表現博好感的時候,哪裡能拋下祖師爺離開。還想不想修成正果了。
人不到禮到。尤其是,對方無意間也算是當了一回月老,雖然功力不到家,牽出來的紅線目前還是他單方面暗戀祖師爺,不過該給的媒錢也不能少。完全不知道祖師爺心思的顧長生,大方地給老同學發了好幾個紅包,又解釋了下,人在外面旅遊,趕不及過去,就不去參加了。
不來就不來,以為顧長生報了團,不好中途離隊,老同學很能理解。不過收到紅包,他還是嚇了一跳,以為顧長生手抖,不小心多按了幾次。特意把錢發了回去,只留下了五百。
他們這邊人情往來,普通交情,五百就已經是大紅包了。顧長生又不來喝酒席,真收那個禮錢,他心虧啊。
誰知道紅包才發回去,顧長生就又秒發回來。說是沒空過去,包大點算賠罪。推來推去的也不好看,完全不知道真相的老同學,最後只好收了下來。心裡想著等顧長生結婚的時候,再還回去好了。
計程車師傅完全顧不上給顧客做感情輔導,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前面那輛車身上了:「艹,不要命了啊,開那麼快!」
「這車速絕對超速了。」司機打了下方向盤,盡量在不違反交通規則的情況下,最快地跟上去。他邊開邊皺眉,和顧長生說道:「太危險了,我有可能會跟丟。」對方超速,他總不能跟著超。作為老司機,安全行駛的理念早已經深深紮根在計程車師傅的心裡。沒有特殊情況,他是不會違規的。而這個特殊情況,指的是有乘客需要急救之類的,不是抓姦。
沒錯,即使顧長生解釋了,計程車司機還是認為兩人是去抓姦的。
「您盡量跟就好,安全第一,跟丟了也沒事。」顧長生聞言,看了眼前方,情況確實如司機所說的那樣,中年男人坐的那輛計程車就跟瘋了一樣,硬生生把一輛普通的計程車,開成了賽車。風馳電掣,視道路上方的各種監控攝像頭於無物。
「開快點,再快點。」中年男人坐在車上,初冬的天氣,硬是急出了滿頭汗。他一邊擦汗,一邊忍不住繼續催促司機。司機本來是不著急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乘客一催,開車的速度就不停地加快了起來。甚至就連超速了,他也恍若無覺,一心就只有『快快快』三個字,恨不得把汽車,開出高鐵、飛機的速度。
就在計程車司機拚命加速的時候,突然拐角對面有一輛車開了出來。由於車速太快,等計程車司機看到車以後,再想要踩剎車,或者轉換方向,已經來不及了。
眼瞅著兩輛車就要面對面地撞上。
「完了。」中年男人大腦一片空白,心裡就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念頭。早知道他就不催了。不就是訂單嗎,再多的錢,也沒有命重要。
計程車師傅拚命地打方向盤企圖避開,把著方向盤的手,手背青筋突起。但是不管他怎麼努力,似乎都無濟於事。
顧長生他們在後面,遠遠地也看到了前面的情況。意識到要出事,姜時年連忙動了動手,悄無聲息地把前面的兩輛車,分別往兩邊移了移。
原本的對撞,變成了刮擦,雙方司機都沒發現不對,還以為是自己的努力起到了作用。把車停到一邊,車上的人都走了下來檢查車子。對面的那輛車是私家車,質量稍微好一點,只是被擦刮掉了一大塊車漆。而中年男人坐的這輛計程車,車頭凹下去了一角。
好在有驚無險。
以前要是車子被撞凹這麼一大塊,計程車司機得心疼死。但現在,從生死邊緣里遊走了一回,他反而心有餘悸,只覺得人沒事就好。
就是把別人的車掛到了,刮下了那麼大一塊車漆,計程車司機有些擔心賠償問題。這會下車了,被冷風一吹,他頭腦也清醒了過來,開始有些納悶自己怎麼把車開得那麼快。就是乘客催的著急,他也不能超速啊。
前面出了車禍,顧長生他們也就在附近停了下來。看到中年男人下車,顧長生和姜時年連忙把中年男人身上的黑氣全部祛除掉。又順手把計程車司機身上,從中年男人那沾染到的黑氣也一起收拾了。
沒了黑氣作祟,不止司機清醒了過來,中年男人掉線的智商也全都回來了。想想這一下午發生的事,酒駕、超速,中年男人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頭:他這是怎麼了?
明明最開始出來的時候,他壓根就沒打算酒駕,還想這叫代駕的。就是因為這個,他這才沒拒絕別人的敬酒。
中午和人湊飯局的那個地方,位置比較偏僻,是新開的一個農家樂。不熟悉這地方的人,沒人帶,很容易迷路。所以他就只想把車開到大路上顯眼的地方,好讓代駕能找得到地頭。怎麼開著開著,就改變了主意?
這也就算了,居然還買了袋蛋黃派企圖矇騙交警。想到剛剛自己把蛋黃派扔掉,只留下包裝袋的煞筆行為,還有在交警那邊死皮賴臉的模樣,中年男人就忍不住頭痛。還有坐車的一直催原本就已經開得很快的車子繼續加速,這麼危險的事,他以往根本就不會做。
太反常了,以前都不會做的事,今天全做了個齊。
好在沒出事。
簽合同的事估計來不及了,中年男人先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對方全權處理這事,能簽就簽,不能也沒事。掛斷電話后,中年男人主動走到私家車車主面前,把車漆錢賠了。
死裡逃生,私家車車主原本對計程車亂開車,超速的事很有意見。但一看人家態度這麼好,他也就沒好意思說什麼,只略抱怨了兩句,這事也就了了。甚至因為有保險,他連賠償都沒多拿。
看到中年男人主動把賠償的事攬了下來,計程車司機剛剛鬆了一口氣,瞄到公路上方的監控時,這口氣松到一半,頓時卡主了。賠償是不用賠了,但還有超速罰單在後面等著他。
想想拉一趟客人賺的錢,再想想罰款,說不準還要被扣分什麼,還要修理車子,計程車司機嘴裡發苦,保險可不包全部。好在中年男人也意識到這點,又主動掏錢,把超速的罰款承擔了下來不說,又付了修車錢。
說到底,這些事都是他鬧出來的,沒理由讓人家來收拾爛攤子。
弄好一切后,中年男人給計程車司機留了個手機號碼:「要是到時候錢不夠,你再給我打電話。」這意思,就是他會負責到底了。見狀,計程車司機終於把那口氣徹底地鬆了下來。
大出血了一回,中年男人倒也不覺得心疼,命還在最重要,更何況,賠償的這些錢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今天幾千萬他都有可能要損失了,也就不在乎這三瓜兩棗。就當是花錢保平安了。
不過今天好像特別倒霉。又是莫名其妙酒駕,又是超速車禍的。就在中年男人想著,要不要去廟裡拜拜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顧長生。
「顧大師。」中年男人眼睛一亮,快步地走了過去。他是認識顧長生的,雖然顧長生不認識他。生怕顧長生離開,中年男人一邊走,一邊高聲喊道:「顧大師請留步。」
原本顧長生就是沖著他來的,就算中年男人不叫,他也不會走。不僅不會離開,還會主動地走過去。不過現在看對方的樣子,似乎是知道自己?
顧長生挑眉,心裡有些好奇。這又不是A市,絕大多數有錢有權的人都認識他。他還是第一次來H市,對方上哪兒認識的自己。尤其是,顧長生確信,他沒見過這個人。
「顧大師,」自我介紹過後,看出了顧長生的疑問,不等他開口,中年男人就主動地解釋道:「不知道大師是不是還記得婁厚德?」
自己店裡的老顧客,顧長生怎麼可能不記得。更何況上次婁厚德出事,還是他給解決的,印象絕對深刻。
見顧長生對這個名字不陌生,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一絲喜意,繼續說道:「我是他妻弟,上次我姐夫差點被人害,奪取功德壽命的事,多虧了您出手。」
「我姐姐姐夫一家人一直感激著您,光是在我面前,就提起了好幾次。偏偏我之前太忙,去看我姐夫的時候,剛好和您錯過了。緣慳一面,我一直後悔,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遇見您。」他其實在知道有這麼個高人之後,就很想過去拜會,但是一直被姐夫攔著,生怕他打擾到大師。也怕他沒事就求上門,引起大師反感。
婁厚德擔心的事,中年男子也同樣擔心。所以最後他還是沒敢直接去找顧長生,不過卻曲線救國地去了好幾次顧家柴火灶吃飯。可惜每次去的時候,顧長生都不在。這讓中年男人扼腕不已,偏偏他公司的總部又不在A市,不能天天過去報到,而且現在柴火灶排隊也很麻煩,所以中年男人只能每個月排到了,再打飛的去一次,碰碰運氣。
可惜他運氣不太好,一次也沒能遇上。不不不,不能說運氣不好,應該說是他運氣好極了才對。正倒霉,才想去廟裡拜拜的時候,就遇到了真正有本事的大師,這難道不是絕頂的好運氣?
中年男人這會也顧不上什麼合同了,本來他這個時候要是再趕過去,有助理安撫著,即使遲到了,這筆訂單也不是不能挽回。他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但幾千萬的訂單和顧長生放在同一個天平上,中年男人連想都不用想,就選了後者。
訂單能再談,但有本事的大師,錯過了這回,誰知道下次什麼時候還能有這個好運氣,再撞見。
「大師,相逢即是有緣,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下午茶?我知道有家餐廳下午茶味道不錯,雖然比不上您開的柴火灶,但在我們H市,也是名列前茅的那幾家之一。」說著,怕顧長生不答應,中年男人還搬出了婁厚德:「您難得來H市一趟,我也算是東道主,我姐他們要是知道我遇見了您,連招待都沒招待,肯定要給我臉色看的。到時候就是我那小侄子,說不準都要討厭我,不上我家玩了。」
「我媽就偏疼這個外孫子,要是被他告上一狀,今年的年夜飯說不准我都吃不上。」為了能把人請到,中年男人徹底不要麵皮,也顧不上這是在大街上,什麼話都說出來了。反正今天他已經在交警那邊沒臉沒皮過一次,臉早就丟盡了。只要能請到顧大師,別說再丟一次臉,就是再丟十次也值得。
哪怕知道中年男人是故意這麼說的,顧長生也沒反感,反而從中看出了這一家人感情深厚。有婁厚德的面子在,在加上黑氣的問題,他和祖師爺追上來,本來就是想找機會問清楚,好看看對方是在哪裡沾到的。這會中年男人主動請下午茶,顧長生哪有不答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