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告別白林

這個時節，正是南方多雨的季節，總是陰雨綿綿，一片霧蒙蒙，朦朧中淡淡的綠，淺淺的花色，還是大大小小晶瑩的水珠和依稀間斷劃過玻璃的雨痕……每個周末都只能呆在宿舍，望著窗外朦朧的世界。

「鈴鈴鈴」電話響了，宿舍里只有一個人，雖然外面下著雨，但對於戀人來說，還是很少有人會放棄這個浪漫的時節，紛紛去體會雨中漫步的風情。柳葉從窗邊跑到電話機前，拿起了電話。

「喂，你好，找哪位？」柳葉聲音柔和，如雨後花朵一下的清麗。

「柳葉嗎，我是白林。」白林的聲音似乎與往常有些不同，一種壓抑伴著淡淡的哀傷。

「哦，是你呀，今天去圖書館了嗎？外面下著雨，我就沒去找你。」柳葉很隨和的說著。

「沒去，不去了，我明天要去考試了。」白林的語氣讓柳葉有些詫異，她不明白，為什麼白林會如此的沉重。

「我好矛盾，都不知道要不要去參加這次考試。」白林接著說。

「為什麼不去呢？你努力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這次能考上本科嗎？告訴我原因。「柳葉很肯定的說，她能夠感覺到白林一定有什麼事情，否則，他不會如此沉重。

「我不知道，我到底該不該考呢？如果考上了，該不該上呢？如果我上的話，父母還得給我籌錢上學。這兩年的學費本來就是借來的，再上學……我實在不想看到父母那麼勞累，可我又不想放棄這次機會。」白林沉默了。柳葉明白他的感受，能夠體會他內心的矛盾，很鄭重的對他說：「你一定要考，其實你很明白，考上了，可能兩年後，你會有更多的機會去發展自己，那樣到那個時候，就可以減輕父母的負擔，不是嗎？如果你現在不考，那麼你就打去一個可以讓自己得到更多發展的基礎。也許眼前是最困難的，但總會好的，不是嗎？」柳葉說著情緒有些激動。「這個道理我明白。」沒等白林說完，柳葉就說：「既然你明白，那麼你就應該堅持，應該以完全的信心去面對考試，並且一定要考上，現在不該矛盾，而是要好好休息，準備考試才對。」柳葉的語調提高了一倍。

「好，好，好，我休息，我備考」白林耍賴一樣的語氣，然後笑了笑。柳葉也笑了笑，氣氛緩和下來了，柳葉說：「明天好好發揮，我等你好消息。」電話掛斷後，柳葉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靜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這個世界上有好多的感覺都讓人無法理解，更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解釋，這個世界上同樣有好多的情感，不是單單能用一個是不是真心，是不是珍惜來權衡，這個世界上同樣有太多的相遇，不只是該不該或者是緣分來解釋的。只能說，萬事都講求一個「天時，地利，人和」不同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留下的只有遺憾和嘆息。

白林去考試了，柳葉默默的祈禱著，願白林考試順利。似乎她的心隨著白林一起去了考場，她沒心情去和楊風約會，一個人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社團的工作上。只有在社團的辦公室里，她就會很平靜。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初遇白林時的情景，白林的微笑，白林的和藹，白林的氣質與眉宇間不凡。只要是柳葉在社團的時候，宋雲都會陪著，無論是審稿還是印刷，不可否認，柳葉能夠把一個部門領導的很好，完全離不開宋雲的幫助。宋雲似乎於起初柳葉遇見的不同，沉穩了許多，幹練了許多。偶爾的時候，柳葉也會和宋雲一起逛逛街，吃個飯，柳葉欣然的接受著宋雲所做的一切，工作中的幫助，分憂解勞，生活中偶爾的淡淡的關心。一種淡淡的情誼，也會讓生活中充滿溫馨。漸漸的相處中，柳葉改變了先前對宋雲的評價，可以用事別三日，刮目相看來形容。現在只在社裡有宋雲在，柳葉幾乎不用操什麼心，也不用擔心報紙能不能定時出。

柳葉坐在辦公室里，對面坐著宋雲，他們靜靜的坐著，柳葉拿著一篇稿子發獃，想著已經三天了，白林也該回來了，可為什麼沒有電話呢？宋雲則坐在那裡很認真的審著稿子。雖然宋雲很有主見，很有想法，但每次都會徵求柳葉的意見，完全按照柳葉的想法來執行。這讓柳葉覺得很開心。

「總算考完了，你是不知道我們那三天是怎麼過的，在宿舍都睡不好，心情緊張加上天氣太熱，那個難受呀。」柳葉聽到辦公室外面有人說著，突然想到了專升本考試，便急匆匆的跑出辦公室，沒頭沒腦的問：「咱們學校參加專升本考試的同學都回來了嗎？」對方瞅著柳葉的表情，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頓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她：「是呀，我們今天下午就回來了。」柳葉笑著，跑出了辦公室。宋雲抬起頭，看著柳葉飛跑著消失的背影，一臉的失落，低下了頭。柳葉跑到了教學樓前的雪松樹下，望著對面的宿舍樓，白林的宿舍在四樓，就那麼望著，想著白林會不會突然出現在陽台上，忽然眼前一亮，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真的是白林！他站在陽台上，望著對面，他好像也看到了柳葉，或許他只是望著對面。柳葉朝對面叫了一聲白林。白林四處張望，好像在尋找著聲音的發源地。柳葉看著他的表情，樂的直笑，於是更大聲的叫著白林，並且擺著手。白林終於看到柳葉了，一張微笑著的臉，如花般綻放，雪松樹下嬌小的身影，「你怎麼會在樓下？」白林大聲問

「我來找你呀？」柳葉的聲音輕脆如百靈。

「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白林記得自己沒有告訴柳葉回來的消息，柳葉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正好在宿舍呢？

「我會未卜先知呀！」柳葉很調皮的說，她微笑著看著藍天，藍的那麼透徹，如果凍般的嫩滑，一種誘人的感覺，想讓你忍不住去咬上一口。

柳葉再向宿舍樓望去的時候，卻不見白林了，正當柳葉四處尋找的時候，白林卻站在了她面前，眯著的雙眼，笑著說：「找我呢？我不是在這兒嗎？」白林和柳葉坐在草坪上，兩人笑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笑著。

「你怎麼過來了？真的有未卜先知？」白林強裝著一臉的疑惑，卻掩飾不住笑意。

「還好意思說，你回來的時候都不告訴我，害我還天天擔心你的考試情況。」柳葉滿心的埋怨全都含在了語氣中。

「不是，不是，不是不告訴你，我本來想晚上的時候給你打個電話，逗你玩一下的，結果被你一發現，全搞慌了。」聽著柳葉的埋怨，白林忙解釋說。看著白林著急的樣，柳葉被他的表情逗的「咯咯」發笑。那笑聲回蕩在空氣中，如銀鈴般，看著他們滿臉堆積的微笑，真的有些羨慕他們一起的幸福。人的感情大概就是這麼複雜吧，如果只是隨著感覺走，真的不知道哪一次的感覺是對的，更不知道選擇哪一次的感覺才會擁有一生的幸福，更或許這只是命運安排的一次心動的悲哀而已吧！

柳葉一直在忙著文學社的事情，偶爾還是會去圖書館，但所不同的是，在圖書館里她等不到白林了，其實她知道白林一直在忙著入黨，專升本入學的事，既然考完試了，自然不會再泡在圖書館里了，可她還是不由的想要去試試，抱著一種「也許，有可能」的態度。可每次她都只能在圖書館同一們位置遇到楊風。每次她都是投一個微笑給他，也給自己，笑自己的痴和傻，笑他的痴和傻。

七八月的南方是最熱的時候，那種潮濕的悶熱，一種泡在水裡的感覺，肌膚每一個毛孔時時都在淌著水。午後的陽光也熾熱了許多，照著皮膚有種生疼的感覺。柳葉不習慣打傘，只是頂著個大太陽，穿梭於校園的小路上。

馬上就要放暑假了，社裡的事情特別多，好多總結要做，下學期的計劃要寫，加上要考試，柳葉忙的早已忘記了時間的存在，幾乎每天都要宿舍樓鎖門的時候，她才跑著趕回來。急匆匆的生活，讓她沒有時間去考慮太多，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至少不會有太多的事擾亂她的思緒。夜晚的空氣沉悶，一種燥熱，天空一片昏暗直壓下來，讓人無法喘息，柳葉坐在桌前，剛剛寫好下學期的計劃，正要收起書本上床休息的時候，一陣響亮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夜的沉悶。

「喂，你好！」柳葉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電話機旁，有氣無力的說。

「柳葉嗎，我是白林，你沒睡吧？」白林尋問式的語氣，卻明顯可以聽的出來他內心的煩悶。難道他有什麼事情，否則他不會用這種低沉的語氣說話的。於是柳葉打起精神，笑著說：「沒有，你怎麼也沒睡呀？怎麼了，有什麼事不開心嗎？」柳葉最大的特點就是直率，從來就是這個樣子，不去想太多，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直截了當，當然這樣很容易相處，但同樣也會因為她的性格導致很多誤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考上了。」白林依然是一種淡淡的很難過的語氣。

「是嗎，恭喜你啊。這是喜事啊，可你為什麼這麼不開心呢？」柳葉太高興了，幾乎要跳起來了，但她卻不明白，難道是因為學費的原因嗎？和白林相處這麼久，柳葉大體知道了白林的家庭情況，所以還是以一種很直接的語氣問了他。

「我不想去上了，你知道學費有多貴嗎！就算考上了本科，畢業了又能怎麼樣？我心裡好矛盾呀，你知道我父母為了供我上學受了多少苦嗎？」白林的語氣沙啞，有些哽咽。便停了下來。柳葉完全能夠體會白林的心情，雖然柳葉的家庭還算富裕，但柳葉從小看著父母艱辛的工作著，一步步的為了家奮鬥著，所以，她完全能夠想象出白林的家庭情況，更能深切的體會到白林心中的苦，但現在，她卻只能鼓勵他，讓他堅持下去，畢竟考本是不容易的，在他們這個學校，一個系也就只有兩個名額，想要拿到名額都難，更何況是考上了，更沒有放棄的理由。

「你的矛盾我完全能夠理解，我很清楚你現在的心情，但你必須想清楚，你可以選擇不去，但你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如果就因為你一時的衝動放棄了這次機會，你想你的父母會安心嗎，他們會覺得對不起你，父母心裡不好受，你能好受嗎？孝順也不是這種方式呀！如果你真的明白父母的苦心，就該安心去上學，去努力做的更好，以求以後有更大的發展，讓父母可以安享晚年！」柳葉根本不知道如何來安慰白林，這些道理白林都懂，所以，她只能很激動的說著，語無倫次。沒有人能理解她內心的焦急，就是她自己也只能給自己一個唯一的借口，她所有的焦急都只是出於對一個朋友的關心。沉默了好久，白林沒有說話。柳葉知道，他一定在電話的那一頭矛盾著，思慮著，痛苦著。「別想了，你就拿著通知書去報名吧，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也不要讓父母失望，好嗎？」柳葉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白林說完掛斷了電話，柳葉手中握著電話，聽著裡面「嘟嘟」的盲音，心卻久久不能平靜。自己能為他做些什麼呢？聽著他的聲音，沙啞，哽咽，心裡焦急萬分，柳葉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的月光如水般傾瀉，照在床棱上。滿屋都照著發亮，但卻抹不去柳葉心中的憂愁。她想要打電話回家裡要錢，好幫助白林，可她該如何向父母說明理由呢？只是為了一個普通的朋友？好像這個理由無法成立。她翻來覆去，輾轉反側，這一夜真的好長啊，柳葉第一次感到漫漫長夜的苦楚。

天亮了，柳葉繼續去上課，可卻沒有一點心思聽課，任由思緒那麼原亂的飄。下課鈴一響，柳葉便一溜煙的不見了人影。她跑到了文學社辦公室，坐在這裡，透過窗戶，可以清楚的看到白林的宿舍樓，她緊盯著四樓那個宿舍，來來往往的同學，進進出出，卻沒有白林的身影。柳葉焦急的等著，但還是沒有人影出現。柳葉走出了辦公室，獃獃的站在雪松樹下，望著那棟宿舍樓。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站在他的身後，猛然回頭，看著一個人獃獃的站在自己身後，柳葉著實嚇了一跳！「宋雲，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柳葉很驚呀的問。

「我剛到的，從你身邊走過，你都沒有看到我，怎麼回事？你在等人還是在想事？」宋雲一大堆的問題，讓柳葉無從回答，因為柳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於是笑笑說：「我吹吹風」轉身便回到了辦公室。連著好多天，柳葉下課後不是在宿舍便是在辦公室，她好像在等著什麼，只是內心不願承認罷了。楊風打電話過來約她，她也只是說忙推掉了，好在楊風很體諒她，也就沒有什麼不愉快發生。

一個星期都過去了，白林好像從學校消失了一樣，就是在大街上，堤壩上，圖書館都見不著人。柳葉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只是傻傻的等著，似乎這個等待根本就沒個時期。柳葉坐在桌前，思想好像空了，那是一種沒有任何雜念的空洞。「鈴鈴鈴」電話想了，靈空中的響動，震耳欲聾。柳葉迅速的站起身走向電話機。

「柳葉嗎，我是白林，我後天就要去新學校報到了。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這些事情，沒來得及告訴你。」白林很平緩的說著。

「哦，那你先忙吧，有空再聯繫我。」柳葉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只是很平淡的說著，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掛斷了電話。鎖了門走出宿舍，才發現外面的天氣是那麼的明媚，陽光那麼燦爛。可惜心中卻只有空空的感覺，一種完全被掏空了的感覺。她一個人走著，沒有思想，沒有方向。不知不覺走到了禮品店門口。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我要給白林一個紀念，至少相識一場，朋友一場。」柳葉想著，走進了禮品店。柳葉選了一個木質的日記本。深褐色的古木條條編織成了封皮，中間一個石質的「緣」字。裡面是泛黃的紙張，頗有一種懷舊的氣息。柳葉很喜歡，似乎這個日記本更能代表他們不隨時間改變的情誼吧！一個精緻的包裝，柳葉把她收好了，走出了禮品店，獨自一人走在大壩上，看著緩緩流淌著的河水，那成片的綠，這一切富有生機的萬物能不能見證她的這份情呢？

「白林在嗎？」柳葉懷著一線希望拔通了白林的宿舍電話。

「我就是，呵呵。」白林笑著說，那笑聲一如往常。

「明天下午，校門口我等著你，一起吃飯，算是為你送行。」柳葉笑著說，盡量掩飾著自己內心的不舍與此刻的不快樂。

「好的，那不見不散。」白林的話剛說完，柳葉就掛了。也許這樣強裝的歡笑實在太難受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柳葉特別打扮了一翻，手裡拎著自己精心選的禮物站在校門口等著白林。白林很準時的出現了。兩人相視一笑，沒有什麼言語，只是並肩走著。他們來到了「漆記酒家」似乎柳葉對這家飯店很中意，也許是因為爸爸送她的時候就在這家飯店吃的飯吧。他們坐在包房裡，柳葉讓白林點菜，白林沒有點，柳葉就憑著感覺點了菜，但願白林會喜歡，並且柳葉點了酒，事實上柳葉從來不喝酒，也許古人說的對，酒既可以助興也可以解愁。也許兩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吧，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了，白林只是不著邊際的說著，關於歷史，關於考古，柳葉只是陪著笑。也許此刻他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了，道別的話也顯得那麼多餘！「這個送給你，做個紀念。」柳葉把那個日記本遞給了白林。白林接過來，笑著說：「好精緻呀！」柳葉沒說什麼，只是笑笑，揣起了酒杯：「祝你一切順利，開開心心。」柳葉幹了，白林也幹了，所有的情誼都在這酒中了。柳葉低頭夾著菜，餘光里，她清楚的看到白林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那種表情複雜卻無法總結。柳葉抬起了頭，笑著說：「你還沒聽我唱過歌吧。我給你唱首歌吧？」

「好啊，好啊「白林拍著手，活像個孩子。

「齊秦的《大約在冬季》怎麼樣？雖然現在不是冬季。」

「好啊，我喜歡齊秦的歌。」柳葉唱著，完全投入到了歌中，白林聽著，但卻是低著頭，偶爾他會抬起頭，但馬上又會低下，他害怕與柳葉的目光撞擊，害怕那四目相對的複雜與內心的驚慌……

「沒有你的日子裡我會更加珍惜自己，沒我的歲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當柳葉唱到這一句的時候，白林終於抬起了頭，柳葉定睛看著白林，白林凝望著柳葉，模糊的視線，沒有言語卻難掩心中的不舍。一個小小的包間里，滿是離別的沉重，柳葉舉杯一飲而盡。

柳葉靜靜的坐在辦公室里，習慣性的望著對面宿舍樓的四層，儘管她知道，那個身影再也不會出現了。白林走了，柳葉沒有去送行，只是靜靜的坐在這裡，想著。但願他在新的環境中可以一切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