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毛澤東勳章(2)

一枚毛澤東勳章(2)

另一位老人問:「劉春,是不是瘋了的那個?他是複員的。」「對,他還在嗎?」「早死啦。」我蹲在老人身邊,問:「他是怎麼死的?」另一個老人說:「他打部隊回來就是個半瘋,聽見響聲就犯病,哪家孩子放個炮他也犯病,犯了病拿著棍子喊沖喊殺地亂跑。那天夜裡下大雨,打了個大雷他犯病了,拿著棍子跑出去,喊著沖、喊著殺地一直跑到灤河裡淹死了。」「他家還有人嗎?」「有,他有個弟弟。」他問對面的老人:「他家那個老二大號叫啥來?」「叫劉田。」老人指著說:「就住在前面那個院里。」「謝謝您。」我順著老人指的方向走進籬笆院,看到門框上有個長方形的小木牌,木牌被長年煙熏得和黑門框一樣的顏色,木牌上的幾道裂縫把「光榮軍屬」4個字扭曲地分開了。我站在門外:「家裡有人嗎?」「誰呀?」出來一位婦女,看上去有50多歲了,她問我:「你找誰呀?」「我是劉春的戰友,聽說他已經去世了,他是哪年去世的?」「咳,30多年了。快屋裡坐。」我隨著婦女進了房屋,婦女急忙掃了掃炕:「快坐下,啥事呀?」「劉春是我的老戰友,我是來看看他,沒想到他去世了。劉春是你什麼人?」「咳!」她長嘆了一聲,「是我丈夫。」我想起來了:「你還記得嗎?我們見過面,劉春的爺爺帶著你到灤河邊上去找劉春。」「是呀,我哪敢認哪!他從部隊回來就時常犯病,一犯病沒白天沒黑夜地拿著棍子,在村頭喊沖喊殺的,喊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她嘴唇顫抖著,擦了把淚:「他拿著棍子跑到灤河淹死的。」「沒人救嗎?」「咳,有人救,黑燈瞎火的沒救上來,第二天才把屍首撈上來。」我問:「家裡幾口人?」「4口人,兒子媳婦下地啦。」「這小女孩是你什麼人?」「是我孫女。」「她胸前戴的獎章是誰的?」「是她爺爺劉春的。」「你知道這是什麼獎章嗎?」「啥獎章?」「這是**獎章,在戰場上一次立三大功的戰鬥英雄才有。」婦女沒有感到獎章的珍貴,她「咳」了一聲沒有說話。她的這聲「咳」含著多少她沒有說出來的內容,我不知道。我很難過,用生命換來的最高榮譽,成了孩子的玩具……她問我:「這還有用嗎?」我回答:「這是劉春同志的最高榮譽。」「榮譽,榮譽是啥?」一絲使人難以理解的笑意掛在嘴邊。我怎麼回答?我無法回答。因為榮譽對她來說沒有實用價值,只是一個不實用的符號。小女孩問我:「爺爺,你也有獎章嗎?」我把孩子摟在懷裡,告訴她:「我沒有,你爺爺才有。你爺爺是戰鬥英雄。」「他瘋啦,這也是戰鬥英雄嗎?」孩子的話猛烈地撞擊著我的心,我的心被孩子的話撕碎,我控制不住,眼裡含著沒有流下來的淚。我看孩子把胸前的獎章摘下來,遞給我說:「我不要了,給你吧。」我從孩子手裡接過獎章,看著**獎章,那慘烈的戰鬥,那暴風雨般的槍聲,那不間斷的炮彈爆炸,震得大地在顫抖,戰士們在血與火的風暴中,前仆後繼。那是打錦州,那是遼西會戰,那是天津的攻堅,那是衡寶戰役的拼殺。那血,那滿山坡的屍體,都呈現在獎章上。我無聲地把**獎章遞給孩子的奶奶。她接過獎章看著,看著,滴滴眼淚滴在獎章上,她把獎章遞給我說:「他死了30多年啦,你是他的戰友,給你留個念想吧。」我沒有資格接這個**獎章,**獎章是戰士的血和生命凝結的,我感到獎章是那麼沉重。她看我沒有接獎章,顫抖地說:「你帶回去……」她哭了,再沒有說下去。我什麼話也沒有說,看著她手裡的獎章,默默地離開劉春同志的家,默默地走上灤河大堤。我望著灤河,灤河的水還是那麼清澈、平靜,偶爾水面上浮起微微漣漪。彷彿河水也在神思恍惚之中,回憶那片喊聲,那片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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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兄弟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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