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該面對的面對,該了結的了結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指抖了抖,我沒有回頭,卻因為薛紫安的這一句話,再也邁不開腳步。
「晚之,你又是何苦呢?」薛紫安在我身後繼續說道,「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因為我們無法左右別人。可如果因為別人而影響了自己,還傷了身邊的人,你覺得那樣值得嗎?」
我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低下了頭。
薛紫安走到我的身邊,嘆息道:「自從事情發生以來,你還見過沈亦霆笑嗎?難道你忘了不僅僅是你發現了你和葉清瑜的關係,還有很多事情都在一時間發生了嗎?」
我一愣,放鬆的雙手在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狀。
一日之間而已。
沈良倫從死而復生到突然離世;沈易康從堂堂沈家二少爺變成了父母不詳的孩子;沈氏從蒸蒸日上變成了危在旦夕……
太多太快的變化在同一時間蹦了出來,就像給一個地方投了一顆炸彈一樣,把一切炸的體無完膚。
而最受其害的就是沈亦霆。
他不僅要面對沈氏的危機,還要處理沈良倫的後事,也要照拂沈易康的情緒……最後還要成日的擔心我。
我太自私了。
「晚之,我說了,你不能這樣下去。」薛紫安又道,「你要知道誰才是那個你拼盡全力也要守護的人。」
……
一回到公館,董管家就和我說排骨湯煲好了,飯菜也準備好了,問我是去餐廳喝,還是送到卧室里去。
我站在客廳里環顧了一下四周。
但凡是可以擺放花瓶的地方,沈亦霆都命人擺上了百合花,就因為薛紫安說了百合花的味道有助於孕婦心情舒暢。
董管家見我站在原地不說話,就靠近了我幾步,說:「那就還是老地方,我讓人給你送上去。」
收回目光,我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隔了幾秒,我說:「不了,在餐廳吃。我去叫亦霆下來。」
董管家一愣,大概是因為這幾乎是這幾天以來我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所以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沖她笑了笑,然後就上了二樓。
走在樓梯上的時候,我告訴自己薛紫安的話一點兒也沒有錯,我不能因為這個我無法改變的事實而去自苦,更苦了別人,尤其是我在乎的人,我愛的人。
站在沈亦霆書房的門口,我抬手準備敲門,就聽得裡面傳來一句:「已經不行了。」
我眉頭一皺,覺得這聲音似乎是程立剛的,他口中的「不行」指的是什麼?
我剛想把耳朵貼上再仔細聽聽,可聽到的就只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便就是書房的門被打開了。
看見我的杜禮一驚,隨即說了聲:「陸小姐。」
他身側的趙平和程立剛看著我也是驚了一下,但馬上就又變成了一副客氣的模樣,沖我微微點頭,就繞過我離開了。
等他們一走,我就快步進了書房。
這裡面有殘留的煙味兒。
沈亦霆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問我:「怎麼上來了?」
我看著他略顯清瘦的面容,心裡難受的不行,想著自己這幾天幾乎就沒有關心過他一下,真的愧疚極了。
走到他的身邊,我握住了他的手,發現它好涼。
「家裡不夠暖和嗎?怎麼手這麼涼?」我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幫他搓著。
沈亦霆將手抽了出來,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說:「沒什麼,也不是很涼。」
我抬頭看著他的雙眼,只覺得這裡面透露出來的是他強打著的精神,實際的他,早已經是疲憊不堪。
鬆開他的手,我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對不起,我讓你擔心了。」我說。
沈亦霆身體僵了一下,馬上也抱住了我,輕聲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搖了搖頭,把頭繼續往他的懷裡扎,沒有說話。
我和他就這樣抱了很久,彷彿我們之間不再需要過多的言語,就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治療彼此的傷痛。
有了彼此,足矣。
許久過後,我說:「我們下樓吃飯吧。」
沈亦霆「嗯」了一聲,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就牽著我的手離開了書房。
……
又是五天過去,公館里似乎看起來如舊,但事實上,我的周圍早已經是硝煙四起。
杜禮來公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一天就要三四次,而且和沈亦霆在書房交談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知道,這次沈氏的危機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化解的。
可我沒有問過沈亦霆一句,只是精心養胎,然後陪在他的身邊,和他說說話,再讓他和寶寶說說話,讓他放心我們這邊。
今天,正值午餐的時候,公館外面響起了喊叫聲。
又是於霞。
她在外面哭求我救救葉清瑜,說她已經一無所有,只有我這個女兒可以依靠,希望我顧念母女之情,施以援手。
沈亦霆聽到她的聲音以後,勃然大怒,當即命令保鏢將於霞拖出去,以後也不許她再靠近公館一步,而我阻攔了他的行為。
沈亦霆跟我說這樣的人不配得到我一絲眷顧,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說我要見見葉清瑜。
這話可不是我因為於霞的到來而不經過大腦產生的想法,而是醞釀已久的,只不過沒找準時機而已,現在正好。
「我不同意。」沈亦霆果斷拒絕。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對面的薛紫安,她倒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不知是不是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需要見見她。」我把目光又放回了沈亦霆的身上。
他眉心微皺,說:「她沒什麼好見的。」
我搖搖頭,跟他又說:「亦霆,我需要見她。她是我的母親,這點是怎麼也不可能改變的了。但是她也不是我的母親,因為我們沒有半點兒感情……我去見她,是要給我們做一個了斷,她給了我生命,我還她一個交待。」
這番話說完,沈亦霆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薛紫安主動開口道:「就讓晚之去吧,我陪著她。該面對就面對,該了結的就了結,這也沒什麼不妥。」
沈亦霆眉頭皺的更深,看著我還是不說話。
這時,於霞在外面繼續喊:「求你大發慈悲!夫人也是逼不得已啊,她真的有找過你!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
我和沈亦霆對視了一下,他到底還是依了我。
……
轉日,我和薛紫安一大早就出發去了精神療養院。
沈亦霆讓琳達也陪著我,一路上,她跟我說了些葉清瑜的情況。
原來,葉清瑜在海外的投資出現了很大的虧空,所以這才在幾個月前從紐西蘭回到了津城。其主要目的除了是答應和蔣川合作,最重要的就是為了那隱藏的百分之五的股份,然後好扶持沈易康當家。
琳達還說,沈亦霆已經在這幾天徹底調查清楚了葉清瑜的狀況,她的經濟問題已經嚴重波及到她的治療,本來她的財產很多,但是為了填補外面的窟窿,早就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等著沈易康成事,才可以東山再起。
現在,葉清瑜住在高級療養院里,每天的費用就要上萬塊,這是於霞賣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而交付的。
可是葉清瑜得的是精神病,這是最耗人的。
她不能在一段時間內就好轉,所以於霞的那些錢只是杯水車薪,早晚會空了的。這也是於霞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求我幫忙的原因所在,她想讓沈亦霆出錢。
到了醫院,於霞已經在病房門前等候,對於我的到來,她報以很高的希望。
可能是我一直以來給她的形象就是很軟弱的,所以她覺得我也會心軟,會求著沈亦霆出錢,可這一次,我真的不會。
「進去看看她,她也許會認出來你。」於霞說。
我看了一眼薛紫安,她沖我點點頭,和我一起進入了病房。
不愧是高級的私人療養院,這裡面的布置堪比五星級酒店,很是奢華。
葉清瑜安靜的坐在沙發上,正在織毛線活兒,聽見我們這邊的動靜,也沒有抬頭看看,還在繼續手裡的動作。
我咬住了嘴唇,心裡有些情感在翻滾。
薛紫安察覺到我的變化,就拍了拍我的手,然後對著葉清瑜說:「有人來看你了。」
葉清瑜一愣,頓時兩眼發光的看向我們,笑著道:「良倫,你來接我了是不是?你說了要帶我去瑞士滑雪,可不能騙我!我這都在給你織圍脖呢。」
聽見葉清瑜語氣中那和年齡很是不符的嬌俏,我和薛紫安都是一怔。
一旁的於霞抹了抹眼淚,說:「夫人,您看看是誰。」
葉清瑜眨眨眼睛,目光漸漸聚焦在我的身上。
我也看著她,那種初次與她相見時的感覺,在心底油然而生,就像照鏡子一般,哪怕我們的容顏是有差別的。
隔了幾秒,只見葉清瑜「噌」一聲站了起來,將手裡的毛線活兒一扔,跑到了我的面前。
薛紫安嚇了一跳,立刻警惕的擋在了我的身前。
葉清瑜也沒怎麼強求,只是一臉討好的和我說:「我是媽媽!是你媽媽!」
我一個激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怎麼這樣的八個字,讓我的心這麼疼,這麼痛!好像這個給了我寶貴生命的女人,和我之間就只有這八個字,就再無其他。
「媽媽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你幫幫我好不好?我不想過苦日子!我想繼續當沈家的大夫人……我是沈家的大夫人啊!沈家的夫人!地位很是尊貴……因為我是沈家的大夫人……別人都不敢輕視我,我是夫人……」
葉清瑜說著,就自己挺起了腰板,擺出了一副高貴典雅的模樣。
於霞見了,趕緊走到她的身邊,也不知道在和她說什麼,葉清瑜臉上的表情很是得意和滿足。
我親眼看著她如此,大腦難以運轉,真的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是真的瘋了,真的瘋了。
薛紫安皺著眉頭,扭頭和我說:「晚之,我看情況既然是這樣的,不如乾脆……」
我搖了下頭,走到了薛紫安的前面,看著葉清瑜那臉上無可挑剔的得體笑容,不僅覺得心痛,也覺得諷刺。
想來想去,我喊了她一聲「沈夫人」。
葉清瑜身體一僵,慢慢看向了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今天,我來看你,是想跟你說我知道了你在二十五年前給了我生命,即便你沒有撫育我,但是……」
我說不出來後面的。
因為我覺得有些違心,我說不出來我仍舊要謝謝你。
在我成長的漫長歲月中,沒有過她的存在,所以也就沒有那一句:媽媽,謝謝你。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要盡你子女的責任。」葉清瑜忽然冷聲說道,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沈夫人。
我一時間有些切換不過來,沒有給出反應。
葉清瑜向我靠近,又說:「沒有我,就不會有你。你也就不可能和沈亦霆雙宿雙棲!說到底,還是我給了你一切,你要報答!要償還!我現在失去了在沈家的一切保障,我要你讓沈亦霆給我三千萬,作為我以後的贍養費!」
我被這冰冷無比的話逼得節節敗退。
時至今日,葉清瑜的心裡還是沒有一絲的愧疚,她想的依舊是自己,是金錢!她就沒想過這個沒和她生活過一天的女兒,是否還在心裡渴求她的一絲關懷?
算了,終究是我太傻太蠢!
我站定了腳步,目光看向了葉清瑜,這些時日的鬱悶和哀愁在此刻化作了一種堅定,一種肯定。
我告訴她:「你,不是我的媽媽。」
葉清瑜眉頭一皺,張口就要反駁,但是我馬上就繼續道:「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媽媽只有一個,她叫陸春巧,是佩凌縣東街口朋來春足浴店的老闆娘。」
「你!」葉清瑜生氣的指著我。
我沒有一絲退讓,心裡也不覺得我這個所謂的「女兒」該有什麼愧疚,因為我說的句句屬實。
「希望你記住我的話,我的媽媽叫陸春巧。」說完,我決然的轉身離去。
薛紫安快步的跟上我,想要保護我,估計是覺得此刻的葉清瑜可能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可是她沒有。
只是,在我即將走出房門的時候,葉清瑜忽然哭喊了一句:「良倫!我不該害你!所以你現在在報復我!報復我……」
我聽后一愣,隨即回頭看向了葉清瑜。
她的表情有些驚恐,說的嚇人些,就和見了鬼一樣。
我以為她是覺得自己一直欺騙沈良倫,所以心有愧疚便成了心魔,於是也沒有繼續聽她的瘋言瘋語。
至此了結。
……
回到公館以後,沈亦霆正在客廳等我。
他什麼也沒問我,只是細心的幫我脫下了大衣還有圍脖,然後說了句上樓歇歇。
我點點頭,隨他上了樓。
一進入我們的卧室,我就牢牢的抱住了他。
沈亦霆拍著我的背,說著一切都已經過去,叫我不要再糾結下去。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腦海了不斷閃現葉清瑜那瘋瘋傻傻的模樣,她時而像個少女,時而又是那個高貴的沈夫人……
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哪一個又是真實的她?
恐怕,我這輩子是不會知道了。
……
時間轉眼到了聖誕節。
沈亦霆曾經說過他知道這是什麼日子,他還真的在這一天為我準備了驚喜,那就是邀請吳紹先、陳露影、杜禮、琳達、馬研遠他們一起來家裡過節。
在卧室里換衣服的時候,我的動作有些遲疑。
沈亦霆瞧見了,就說:「你穿紅色很好看。」
我微微嘆口氣,說:「我不是在想這個,而是……」聖誕節的特殊意義於我而言,是因為我媽在那時候撿到了我,所以我把它看做是自己的生日。
可實際上,我是十月三號出生的。
「今天是你真正的生日。」沈亦霆精準無誤的猜中了我的心思,他走到我身後,看著鏡中的我說,「晚晚,任何時候都別完忘了你自己是誰。」
我握住他搭在我肩上的手,笑了笑,說:「我是你的晚晚。」
沈亦霆笑的迷人,隨即蹲在了我的身邊,伸手摸著我已經明顯凸起的肚子,說:「還是我孩子的媽媽。」
我笑著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卻在要再次張口的時候,看到了沈亦霆的表情有些異樣。
猛地,我心裡劃過一絲不安。
……
挽著沈亦霆下樓的時候,樓下的眾人已經在等候了。
我看到吳紹先牽著陳露影的手,給我的感覺很是溫馨,想來他二人的感情也是越發濃烈甜蜜了。
「晚之。」陳露影喚了我一聲,然後指了指沈亦霆一早讓人備下的聖誕樹,「我把禮物放在了樹下面,你等會可要記得去拆開看看,希望你喜歡。」
「露影,謝謝你。」我笑著說。
「晚之,我的禮物也放在那裡了,估計你看了肯定是感到驚喜不已。」吳紹先說。
我正要道謝,就聽薛紫安說:「紹先啊,不是我說你,你向來就是個悶葫蘆,準備的禮物能有什麼驚喜?」
「聽你這口氣,你把你準備的拿出來,我看看。」吳紹先和薛紫安逗了起來。
薛紫安擺擺手,走過來挽住了我另一邊的手臂,然後另一隻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說:「我這乾媽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個!伺候寶貝到現在,簡直就是勞苦功高!你們說說看,孩子她媽媽好意思找我要禮物嗎?」
這一番話引得眾人大笑,我也是跟著笑了起來。
看向沈亦霆的時候,他明明也在笑,可是眼中似乎有種壓抑著的悲情,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但我來不及問什麼,就又被下一個說話的人給打斷了。
這一次是杜禮和琳達。
琳達說:「晚之,我的禮物是和阿禮合送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都是對寶寶有好處的,希望你喜歡。」
我看了看杜禮和琳達二人,知道他們的感情也是漸漸穩定了,心裡很是為他們高興。
「大家都準備了禮物,我也不能落下。」馬研遠笑著接話道。
他從懷裡掏出來了一個盒子,裡面裝的居然是一塊兒玉佩!
馬研遠說:「我們家祖上有在清朝當太醫的,幾代傳下來后,落魄了,是顏家收留了我們。這塊兒玉佩,是當年小姐的父親在拍賣會上為我們家贖回來的,因為我父親當時卧病在床,看見這玉佩便說這是家裡的祖傳寶貝,可家門不幸,都給敗掉了……小姐的父親為了達成我父親的心愿,就花高價拍了下來。現在,我送給你。」
聽到馬研遠這一番解釋,我頓感受寵若驚,立刻說:「這可不行!這禮物太珍貴了,我不能收!您一定要留好,一輩輩傳下去才是。」
馬研遠笑著搖搖頭,跟我說:「這不就是傳承下去嗎?你不是別人,是沈家的兒媳婦,先生的妻子,也就是小姐的女兒。」
他如是說,叫我心裡一陣感動,一時間說不出了話。
董管家見了,就主動接過了盒子,然後遞給了我,和我說:「馬醫生的話一點兒也不錯,你是顏家的人。」
我看了看盒子,又看向了沈亦霆,他沖我點點頭。
……
接著,我們一席人入座。
這算的上是我吃過的最熱鬧的一頓飯,而且也是最溫暖的。
沈亦霆話少,只是習慣了握著我的手坐在我身邊,而琳達和薛紫安可以活躍氣氛,再加上吳紹先和陳露影,場面真的很是熱鬧。
我不知不覺把頭靠在了沈亦霆的肩膀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們。
沈亦霆低頭問我:「累了是嗎?」
我搖搖頭,回答:「不累,就是覺得開心。」
沈亦霆一笑,說:「你開心就好。」
我抬起頭看向他,說道:「大家都準備了禮物,你的呢?我怎麼沒看到?你該不會是想忘記了吧?」
他看著我,一直笑而不語,只是伸手把我的頭髮別到了耳後去。
我皺了下眉頭,問:「你該不會真的是什麼也沒準備吧?」
「你說呢?」他反問。
我笑笑,故作生氣道:「你要是忘了,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樣?」
我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和你分房睡。」
沈亦霆不重不輕的捏了一下我的手,說道:「我的禮物放在最後。」
……
我們吃完飯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半。
琳達說時間還早,外面還有前幾天的一些積雪,不如去散散步,全當是消食了。
我自然是沒什麼意見,因為我每天吃完飯,沈亦霆都是要陪著我散步的,適當的運動對孕婦很有好處的。
沈亦霆叫傭人取來了我的衣服,我穿好后就準備和琳達他們去外面走走,可這時候又來了一個傭人,她說外面有人找。
這個人,居然是沈易康。
他穿了件藍色的大衣,襯得他高高瘦瘦的,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他的眼睛,有些凹陷了。
馬研遠見他來了,立刻上前與他說話。
我知道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馬研遠在照顧沈易康,還有些時候,薛紫安也會過去看看,但是他們都沒和我說過他怎麼樣了。
如今看來,我倒也是分辨不出他現在是個什麼心態。
正想著,沈易康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一怔,也沒有躲避他的視線,只是不知道現在的他再想什麼,又會做什麼。
只見馬研遠讓出了位置,沈易康便向我款款走來。
在我面前站定的時候,他看了沈亦霆一眼,沖他點了下頭,然後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盒子遞給了我。
他猶豫了一下,說:「聖誕節快樂。」
我被這五個字弄的有些不知所措,隔了好久才把盒子接過去,也是在那時候才意識到剛才的沉默是多麼不禮貌。
於是,我馬上說了句:「聖誕快樂,謝謝你的禮物。」
沈易康露出了一個笑容,跟我說:「是送給孩子的。」
我又是一怔,接著將盒子打開一看,就看到裡面是一個心形的金牌,寫著一個「福」字。
這裡面的寓意,不言而喻。
「好了,禮物已經送到,我先回去了。」說完,沈易康也不給大家挽留的時間,轉身就要離開。
我眼看著他就要走到門口,忍不住喊了一聲:「易康!」
他腳步一頓,稍稍側過了一些頭。
我只覺得沈易康好像是一夜之間真的長大了,他的眼中染上了這紅塵中每個人都會有的憂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孩子的無邪。
攥緊了手裡的盒子,我說:「要是一個人孤單,就常回家看看。」
沈易康背脊一僵,沒有說話,但是他快速的回過了頭,許是在掩蓋情緒。
沈亦霆摟著我肩膀的手緊了緊,對沈易康說:「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沈易康半天沒給出反應,但最終還是點了下頭。
……
眾人離去后,外面飄起了零星的小雪。
由於我們卧室的飄窗讓沈亦霆封住了,我就纏著他陪我在一樓的那間小廳里看雪。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想睡嗎?」沈亦霆問。
我仰頭看著天空中一片片落下的雪花,笑著和他說:「今天心情好,還不想睡。」
沈亦霆也笑了,跟我說:「就是大家吃一頓飯,你就這麼開心?」
「當然了!」我扭頭看向了他,「你看看,現在每個人都是有了歸宿,就連易康似乎也在積極邁出那一步,這不是很好嗎?」
沈亦霆看著我,隨後點了下頭,說:「確實。」
我挽著他的手臂,頭靠著他,說:「亦霆,再有幾個月寶寶就要出生了。等那之後,我們就結婚好不好?其實我不需要什麼盛大的婚禮,有你和寶寶就夠了。」
沈亦霆沒有回話,只是過了片刻把手臂抽了出去,然後單膝跪地,用雙手捧住了我的肚子。
他說:「你要記住,媽媽為了你受了很多罪。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所以等你出生了,必須要聽媽媽的話,不能再惹她生氣,你還要保護她,讓……」
我笑了出來,拉著他的手想讓他站起來,說:「他聽得懂這些嗎?還讓他保護我,這不是你這爸爸該做的事情嗎?」
沈亦霆沈一僵,低下頭沒有說話。
「快別跪著了,一會兒膝蓋疼。」我說著,又是伸手去拉他,但這麼一動,我這身體就像定格一樣,不動了。
「怎麼了?」沈亦霆連忙問。
我皺著眉頭,只覺得好不可思議,那種感覺是頭一次這麼的清晰。
「晚晚,怎麼了?」沈亦霆著急了,說著就要站起來。
我馬上說:「別動!你不要動!」
沈亦霆眉頭一皺,不明白我的意圖,我顫抖的伸出手,指著自己的肚子和他說:「他動了!寶寶動了!」
沈亦霆愣住了。
我屏息靜氣,繼續感覺這奇妙的過程。
其實早前,我就有過一點點感覺,但是太快了,我還來不及分辨出是不是胎動,就已經結束了。
可是剛才那一下很明顯,特別明顯!
「亦霆!」我大喊道,拍拍他的肩膀,「快啊!你聽聽!他又動了!」
沈亦霆這一次才是有了反應,二話不說的把耳朵貼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緊張的等待著,心想寶寶快啊,爸爸在聽著呢,你快動一動,好讓……
「亦霆!你感受到了嗎?寶寶……」
「噓!」
沈亦霆阻止了我的話,將耳朵和我的肚子貼的更近。
下一秒,寶寶又是有力的動了一下,這一次,沈亦霆感受的清清楚楚。
當他抬起頭時,我們四目相對。
那一刻,我們切實感受到了為人父母的強烈喜悅,也感受到了生命的奇妙,彷彿寶寶這一動,就如同牽出了一根線,將我們一家三口緊緊綁在了一起。
沈亦霆的眼底有些濕潤,他對我說:「謝謝你,晚晚。」
……
聖誕節過後,沈亦霆更忙了。
之前的日子裡,他就經常在外面加班加點,現在,我甚至會有一天看不到他的人,只不過無論他回來的多晚,他總是要和寶寶說話。
一般在那時,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根本就聽不得他說的是什麼,只曉得他一說就會說好久。
今天,我坐在卧室的沙發上看書,董管家突然急急忙忙的上來了。
我見她的神色是少有的慌張,不免有些緊張,立刻就問:「您怎麼了?」
董管家舒了口氣,跟我說:「你別緊張。是先生傳來的話,讓我立刻給你收拾東西,因為要離開津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