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信仰
董管家說這話的時候比較淡定,令我沒有識破她背後的急迫,不過終歸也是吃驚了一番。
「離開?」我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為什麼要離開?而且要離開津成嗎?去哪裡啊?」
董管家抬了一下眼鏡,就和平時跟我解釋事情的的模樣一樣。
她說:「沈氏的危機還在持續發酵當中,先生不想你牽連其中,所以決定讓你暫時先避一避。」
我眉頭一皺,上前了幾步,擔心的問:「嚴重到什麼程度了?怎麼還需要我避開呢?難道……」
董管家將手搭在我的肩頭,以此作為安撫,和我說道:「你跟了先生這麼久,還不了解他的脾氣嗎?他不想你受到一點兒的傷害。再者,你這月份雖然大了,卻也並不是可以高枕無憂,相反應該更加精心的養著才是。」
「這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不想走,我還是留下陪著他才能安心。他若是覺得我會受到波及,我保證在公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定……」
「你聽我說。」董管家第二次阻斷了我的話,「先生選擇讓你先避避,也是為了全力以赴解決問題。否則每天還要時刻惦念你這邊,牽扯精力,倒不如你先自己靜靜的養胎,等他去找你。」
董管家的一席話,確實有她的道理。
就像這幾天的狀況,沈亦霆不管在外面忙到多晚,他都要回來看看我,還儘可能抽時間陪我吃個早餐,這看似簡單平凡的舉動,其實很耗費他的精力,尤其是沈氏還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他根本就是分身乏術。
可道理我都懂,我還是那句話,我留下陪著他才能心安。
「董管家,我還是想留下來。我不會給他添麻煩,您還是別收拾東西了。」我說。
董管家笑笑,但是這笑容裡面似乎多了些我瞧不出的東西,她看向了我的肚子,慈愛的目光,就如同已經看到這個她疼惜的小輩一樣。
「去個新的環境,調節一下心情,對你和孩子都好。再說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不出一兩個月,你就會回來。所以還是聽從先生的安排吧,不要讓他有牽挂。」董管家說。
她的那一句「不要讓他有牽挂」讓我的心緊了一下,可當時的我沒有跳脫出來看待沈氏危機的程度,只是覺得我的存在確實會阻礙沈亦霆的工作。
所以,在董管家的又一番勸解之下,我同意暫且離開津城。
……
董管家幫我簡單的收拾了一個小箱子,告訴我有很多東西那邊已經備下了,叫我不必擔心。
走時,我才想起了正在醫院開會的薛紫安,便問董管家她要不要陪我一起去?我可以等她和我一起走。
董管家說沈亦霆倒也沒吩咐薛紫安一同前往,但是用董管家的話來說,最近的薛紫安在一點點回歸醫院的本職工作,所以不妨我先行離開,如果等薛紫安回來,說是願意與我同去,可以才去找我。
我心想著董管家說的也不錯。
我這一胎已經坐穩了,薛紫安早就開始準備回醫院上班了,有好幾次已經住在宿舍,不回公館了。既然我也不過在外一小段時間,那還是別耽誤了她的工作才是。
於是,我就這樣離開了諾瀾公館。
……
小陳開車,一路開到了津城的一個周邊小城市,雙城。
董管家親自護送我,說是路上好照料我。
令我沒想到的是,車子這一開就是十個小時,等我們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天都黑了。
車子平穩的開進了一個距離市中心不遠的小區,這小區里有洋房,也有別墅,但是房子看起來年頭都比較久,想來是雙城老牌的富人區。
等車子一停下來,我就看到小別墅的門口站了兩個人,一個是年齡比較大的阿姨,另一個倒有點兒曾經的玲玲,是個小姑娘。
「這一路辛苦了,裡面已經放好了洗澡水,先洗個澡,吃些東西,好好休息一晚吧。」董管家在我身邊道。
我點點頭,確實覺得身子疲憊倦怠得很,於是我打開車門下了車。
剛走了兩步,我就回頭看了一眼沒有熄滅車子的小陳,我說:「你這一天也是累壞了,進來歇歇吧。」
小陳愣了一下,看著我的目光顯得有些閃躲,回答:「不礙的,陸小姐。您快去休息,我在車裡就能歇著了。」
董管家怕我堅持,就說小陳一個人在外面更放鬆,省得進裡面拘謹,讓我作罷了剛才的想法。
進入別墅后,那個小姑娘幫我脫了大衣,並做了自我介紹,說自己叫曉希,以後有什麼事情可以吩咐她。
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看看這小別墅裡面的構造,只覺得這裡頗有民國時期的風采,有中國的古典神韻,也有西方的典雅秀麗。
「陸小姐,洗澡水都放好了,我扶您上去。」曉希說道。
我看了一眼董管家,只見她衣著完好,像是不要久留的樣子,便說:「您不歇歇嗎?」
董管家一笑,跟我說:「我就不了,一會兒我和小陳,連同張嬸把你東西規整一下,然後我就回去了。」
「回去?」我尋覓了一下客廳里的始終,一看都已經晚上八點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是留一晚吧。再者,開夜車回去也不安全啊。」
「你放心,咱們後面不是還跟著一輛車子嗎?裡面有人可以替小陳,一定不會疲勞駕駛的。」董管家說。
我皺著眉頭,感覺有些不對勁兒。
掙開曉希的手,我走到董管家的身邊,問她:「您為什麼要這麼著急回去?您現在走,到了津城也是凌晨啊。」
董管家表現的很從容,她拍拍我的手,靠近了我幾分說:「公館那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打理,先生的後勤工作,我總要做好才是。」
我猶豫了一下,私心倒也是希望她趕緊回去照顧沈亦霆的起居,換做別人,我也不放心。
可問題是,我現在感覺有些奇怪,總覺得這一次的離開有很多的不確定性,也有很多的不安。
正想著,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張嬸的手上正拿著我的包,於是就幫我將手機取出來遞給了我,手機上顯示的是沈亦霆。
一看到這個名字,我心裡頓時踏實了幾分。
走到一旁,我接通了他的電話。
一上來,沈亦霆就說:「聽話,今天要好好歇息。」
我一笑,問:「你有千里眼不成?知道我已經到了?」
沈亦霆輕笑一聲,回答:「你走得多遠,我都知道你的情況,你是離不開我的視線的。」
聽他這麼說,我雖然臉上的笑意還在,可是卻慢慢低下了頭,隔了好久,我悶聲說:「但是我現在看不到你了。」
「晚晚。」沈亦霆的語氣嚴厲了幾分,「我們之前的通電話的時候,已經說了,你要為了孩子著想。」
「那你呢?我惦記你啊。」我如實道。
電話那邊的沈亦霆沉默了,而我握著手機的手越來越緊,心也越來越沉。
我知道我沒什麼本事,幫不了他什麼忙,能做的最大貢獻就是不拖他的後腿,這也是我選擇暫且離開津城的最大原因。
可但凡我有一點點的能力,我絕不會離開他半步。
但是偏偏現在的我,不可以,因為我不僅能力欠缺,最重要的是我肚子還有一個小的。
「亦霆……」我忍不住喊了他一聲。
這才一天不到,我就好想他。
沈亦霆稍稍嘆了口氣,隔了一會兒才說:「聽話。」
我吸了吸鼻子,除了理解他的無奈,也理解他的擔心以外,別無他法。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說著,我抬起了頭,「我會好好養胎,你就安心工作,我在這裡等你來接我。」
沈亦霆「嗯」了一聲,和我掛斷了電話。
轉過身,我看到張嬸正從董管家的手裡接過我的行李箱。
我向她們走去,看了看這零星的幾樣東西,然後和董管家說:「您既然要回去,就別耽誤時間了。我這邊您儘管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張嬸和曉希也會。」
董管家的動作僵了一下,隔了幾秒才沖我點點頭,說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您走吧,幫我好好照顧他。」說這話時,我的聲音忍不住哽咽。
董管家看著我,又道:「先生那邊,你也是儘管放心。」
我沒有點頭,只是又囑咐董管家務必要把他照顧好,不能讓他因為忙碌就忘記吃飯,更不要一煩躁就抽煙……
凡此種種,董管家一一點頭承諾。
……
董管家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而我在這個小別墅里,一住就是小半個月。
每天,我都嚴格按照馬研遠和薛紫安說的那些注意事項來管理自己的生活,久而久之,養胎似乎變得有點兒像小學生完成作業。
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因為我每天都在期盼平安度過一天,然後就可以接到沈亦霆的電話,聽聽他的聲音,得到屬於我的獎勵。
但是,日子這麼一天天過去,他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遠,因為我們每天通話的時間變短了,甚至近兩天他沒有給我來過電話。
這件事令我整個人都變得憂心忡忡。
今早,我按照以往的作息規律起床、洗漱,正準備下樓吃早餐的時候,曉希告訴我有客人來了。
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可能是薛紫安,因為我們幾次通電話,她都說一空閑下來就回來陪我小住。
可沒想到的是,來的人不是她,而是陳露影。
我下樓時,張嬸正接過陳露影的大衣,她穿的是極為低調的灰色套裝,鞋子是黑色的,帽子也是黑色的,怎麼看都有種隱匿的意味。
她看見我時,神情恍惚了一下,隨後便露出了一個笑容,說:「我來看你了。」
我也笑笑,走到了她的身邊,說:「外面冷壞了吧,進來暖和一會兒。曉希啊,麻煩你泡一杯熱些的茶來。」
曉希點點頭,說這就是去。
我和陳露影肩並肩的走到了客廳後面的小廳里,她不住讚歎道:「我們這才一個月沒見?有一個月嗎?你這肚子已經這麼大了。」
我笑著摸摸自己的肚子,說:「已經五個月了,孩子幾乎每天都在長。」
陳露影點點頭,坐在了沙發上,笑道:「你這辛苦的日子也快是熬出頭了,馬上孩子就要呱呱墜地,到時候你就只剩下高興了。」
我坐在了她的對面,點了下頭。
雖然她說的話都是實話,也都是我期盼的,但是身邊少了沈亦霆,到底讓我的開心與欣慰到達不了心底。
不一會兒,曉希端上了熱茶,並且問我是不是先吃早餐,我就詢問陳露影要不要一起,她擺擺手,跟我說:「晚之,不要麻煩了。我就是來看看你,這就走了。」
「這就走?你這才剛來啊。」我說。
她笑笑,又說:「說出來你可不許生氣啊。我不是特意來看你的,而是碰巧要去順城辦事,路過這裡才過來一趟的。這不,現在已經八點半了,十點半的時候,我就得在順城和生意夥伴開會。」
「時間這麼趕啊?那你還折騰幹什麼呢?」我說著,就吩咐曉希去裝些點心來,好一會兒讓陳露影在車上吃,「這都是我閑來無聊,纏著曉希陪我做的,你嘗嘗看,味道還算可以。」
陳露影的笑容僵持了一下,馬上低下了頭,遮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露影,怎麼了?」我問。
她「噗嗤」一聲笑了,仰起頭和我說:「我就是覺得啊,你簡直就是賢妻良母的典範。不像我似的,四處亂跑,紹先說我跟安裝上了小馬達一樣。」
我也跟著笑笑,可心底別提多羨慕陳露影了。
她可以在吳紹先的事業上給予他支持和幫助,遇到什麼事情,她有能力幫助他解決,而我卻不能為沈亦霆做什麼。
我二人就這樣安靜的坐著,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問她:「亦霆那邊……他還有沈氏……怎麼樣了?」
這話問的好像很奇怪,可我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因為新聞那邊沒有一點兒沈氏的消息,好像沈氏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也不能激起市場上的一點點波瀾。
陳露影頓了一下,然後回答:「晚之,我也不瞞你,沈氏的問題挺大的。但是你放心,沈亦霆一直處理的很好,只不過……只不過……」她說著,眉頭緊皺了起來,像是找不到下面的詞。
「只不過什麼?」我緊張起來,不由得雙手緊握。
「只不過他需要時間!」陳露影說,「對,他需要時間,沈氏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好的,你可要再耐心一些。」
聽她如此說,我稍稍鬆了口氣。
「露影,我不太懂生意場上的事情,但是我還是有個不情之請,就是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幫亦霆,可以嗎?」我說。
陳露影聽后立刻點頭,承諾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紹先的。當初我和紹先能走到一起,也是因為沈亦霆出手幫忙,所以不用你說,我們也會那麼做的,只要是我們可以的,我們義不容辭。」
我心裡很是感動,對著陳露影不停的道謝。
……
陳露影來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彷彿對於我這一天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
到了晚上,我在曉希的陪同下,散完步之後就回到了卧室里。
洗完澡以後,我坐在梳妝台前,拿出了抽屜里的小盒子,裡面是十一張我和沈亦霆的合影,以及這十一張合影的手繪版,手繪的那些,都是沈亦霆畫的。
這就是他送給我的聖誕禮物。
早在聖誕節之前,他抽時間陪我去了TheOne攝影工作室,兌現了曾經陪我去一個地方的承諾。
當時,瞧他的樣子,我就問他是不是沒照過相,他說基本沒照過。我就笑著告訴他,我也是,所以我們正好練練手,等將來他補給我婚紗照的時候,他才不會怯場。
我們二人都是為了這話笑的開心,攝影師捕捉下來的第一個畫面,便就是我們兩個相視而笑。
而後,我換上了一條裙子,因為腰部那裡不太舒服,沈亦霆就半蹲著幫我調節,這是我們的第二張照片。
再來,等正式照相的時候,沈亦霆有些緊張的動了動領帶,我看向他不由得莞爾一笑,這是第三張……
這每一張照片,全是我們和他最簡單,最尋常的互動,但是看在我的眼裡,全都是他對我的愛。
這段日子,我時常會想,為什麼我和沈亦霆這麼相愛,卻總是困難重重?
好不容易能再遇到彼此;好不容易衝破曾經的過往走到一起;又好不容易有了孩子……
這一路,我們走的很難。
可偏偏上天對我們的考驗沒有結束,一直都在繼續。
我長吁了一口氣,將照片一一收好,然後站起身想著床邊走去。
一邊走,我一邊摸著自己的肚子,心裡想的是這一份強烈到心痛的思念,大概也只有我的孩子可以切身體會到吧。
「寶寶,媽媽好想爸爸啊。」我說著,眼淚也不由得滑落。
我呆坐了一會兒,然後伸手把眼淚抹去,準備睡覺。
可忽然,放在床頭櫃的電話震動了起來,我先是一愣,隨即就是激動一把抓過了電話,可是來電話的人是薛紫安。
……
這一夜,我又是睡得不踏實,因為我總是會做一些斷斷續續的夢,迷離而虛無的,卻攪得我的心不能太平。
那種不舒服的柑橘直到我感覺到了一股溫暖將我牢牢包圍,又感覺到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將我緊緊鎖住才停了下來,我也才覺得我像是找到了彼岸。
最終安然睡去。
……
清晨,我醒來的時間比平時晚了一些,許是後半夜睡的不錯的緣故吧。
動了動身子,我以為這時候曉希早就像平常一樣在我房間里等我醒來,就自然的說:「曉希,我想喝水,麻煩你。」
說完,我又懶懶的閉上了眼睛。
過了好久,我口渴的感覺越來越重,可是水卻遲遲沒有送來,房間里也沒有曉希走動的聲音,我覺得有些疑惑,便想坐起來看看。
這時,就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之前準備的水放涼了,新的馬上送來。」
這聲音讓我渾身像過了電一樣,想馬上起來一探究竟,卻又是失去了支配自己的力氣,只有一顆心「噗通、噗通」的,似乎要蹦了出來。
不出兩秒,沈亦霆的面容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看了他好久,甚至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確定這不是個夢,我才趕緊胡亂用手抹去,一個挺身就起來撲向了他。
沈亦霆把我接在了懷裡,很小心的不去壓到我的肚子,輕聲道:「我來了。」
又一次聽到這令我魂牽夢縈的聲音,我心裡再一次悸動,可馬上,我就掄起拳頭捶打他的後背,哭喊道:「你就是個混蛋!」
沈亦霆輕笑,將吻落在了我的耳畔,又說:「是,我是混蛋。」
我繼續打他,卻也是將他抱得更緊。
等我哭得沒力氣了,也宣洩夠了,我就老實的窩在了他的懷裡。
沈亦霆一隻手一直在撫順我的背,另一手始終放在我的肚子上,低頭問我:「小傢伙聽話嗎?」
我吸了下鼻子,沒好氣的說:「比你好多了,他才不會惹我難過。」
沈亦霆又是一笑,吻了一下我的唇,又說:「他只要不折騰你就好。」
我垂眸看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心裡也是欣慰,因為這半個多月以來,孩子一直很聽話,除了有時候會讓我吃東西變得有些挑剔,剩下的時間都很乖。
說來也是神奇了,也就是聖誕節那天,沈亦霆對著他說了那些話以後,他消停了不少。
再抬起頭,我的目光正好撞進了他的眼眸之中。
仔仔細細的瞧了瞧又瞧,他好像沒有變瘦,看起來也不是很疲累,伸手摸摸他的臉,我問:「過的好嗎?」
他握住我的手,然後放在嘴邊吻了一下,說:「想你。」
他的聲音低沉性感,再加上這簡單直白的情話,聽得我心尖兒酥了一下,仰起頭便吻住了他的唇。
……
等我和沈亦霆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我的臉粉撲撲的,還有些發燙,低著頭也不敢看曉希和張嬸的目光,只是跟在沈亦霆的身側,任由他牽著我的手去了餐廳。
可沒想到,剛一下樓,我就聽見了「汪汪汪」的聲音。
尋著聲音去找,我就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小絨球飛速向我跑過來,除了萌仔,誰還能這麼歡實?
我看見它也是高興得很,彎腰就要把它抱起來,沈亦霆馬上阻攔,說了句:「信不信我把它扔出去?」
他嘴上這麼說,但還是把萌仔拎起來放在了我的懷裡。
萌仔很是興奮,一會兒舔舔我的下巴,一會兒舔舔我的手,不過它還做了一件別的事情,就是一直在我的身上聞氣味兒。
我臉一紅,抱著萌仔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沈亦霆低笑,湊近了問我:「怕什麼?它也不懂我們剛才做了什麼。」
「說什麼呢!沒個正經。」我白了他一眼,抱著萌仔下了樓。
餐廳外的走廊上,放了一個小房子,許就是萌仔的新窩。
我本想說萌仔,你看啊,你的窩真是不錯,可是話到了嘴邊,我就是覺得心裡一陣失落與難過。
看這意思,沈亦霆並不是來接我回家的。
手臂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氣一般,我稍稍蹲下身子,讓萌仔脫離了我的懷抱。
「怎麼了?」沈亦霆走到我身邊問道。
我又看了一眼那個新窩,搖搖頭沒有說話,走進了餐廳。
餐桌上,又是張嬸為我精心準備的孕婦營養餐,真的是又美味又夠營養,每次我都會吃不少,可眼下,我沒有半分胃口。
「晚晚。」沈亦霆喊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向他,就知道他又是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我不告訴他我心裡想什麼,他是不會停止追問的。
低頭猶豫了半瞬,我又馬上抬頭,目光堅定的看向他,問:「你不是來接我回去的,對嗎?」
沈亦霆愣了一下,居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還轉而話題說讓我先吃早餐。
我的心一下子涼到了底。
……
吃完早餐后,沈亦霆跟著我去了平時我看書的陽光房。
我們兩個誰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的坐著。
我假裝在看書,可是哪裡又看得下去呢?他什麼也不和我說,我不知道沈氏的情況,也不知道他的,更不知道我何時才能回到他的身邊!
想著想著,我的眼眶就紅了。
剛要扭過頭掩飾,我的肩膀那裡就多了只素白的手。
沈亦霆和我說:「我不是來了嗎?」
「你覺得我要的是這個嗎?你明明就很清楚我根本不是需要什麼你來看我,而是要回去,回去陪著你。」我說。
沈亦霆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輕輕將我的頭按進了他的懷中。
「晚晚,你害怕等待嗎?」他忽然問。
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要抬起頭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可他卻不肯松力,以至於我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從前,我最不害怕的就是等待。」沈亦霆說,「因為等待的過程是積蓄力量的過程,更是走向成功的必經之路。」
我點了下頭,表示贊同,說:「有時候,等待是很值得的,哪怕那滋味很難熬。」
沈亦霆聽后又問:「在我們分別的那兩年,你覺得煎熬嗎?」
這個問題讓我愣住了。
他從來沒問過我那兩年的事情,彷彿我們彼此已經達成共識了,絕口不提那兩年,才不會提起那個死去的孩子。
可他既然問了,我就誠實的回答了。
我說:「有時候,我很怕天黑,因為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只剩下了回憶,而這回憶全是你。我感覺自己就像是宗教里的苦行僧一樣,不停的在抽打自己。那武器就是關於你的回憶,而我的救贖也是關於你的回憶。」
沈亦霆聽完這番話,又是沉默了。
我抓住這個功夫,脫離了他的懷抱,立刻看向他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他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像是蓋住了無限的心事,又是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將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沈亦霆說:「我們的孩子會是你的信仰。」
……
這一天,我和沈亦霆就和平時在諾瀾公館一樣,如影相隨。
他總是時不時和寶寶說話,說一些大人的話,聽得我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窩心。
到了晚上,我躺在他的懷裡,他還在和寶寶說話。
我笑話他,說與其說些他根本聽不懂的話,不如就說讓他出生時好好加油,讓我少疼一些。
沈亦霆愣了一下,問我是不是要順產?
我說這是當然的啊,順產對孩子才好,那就必須是順產,我還告訴他,順產的話,丈夫可以進入產房,有他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害怕了。
沈亦霆沒有應聲。
我又問他,如果我生的真的是個男孩,他會不會失望?
沈亦霆說:「晚晚,我喜歡女兒,也只是覺得女兒會像你多一些而已。」
「可是人們都說養女隨父,若是生了女兒,她肯定是像你多一些。」我說。
「我說過,我們的女兒眼睛一定像你,乾淨澄澈,不染一絲的雜質……她還會和你一樣,有著烏黑的長發,柔順美麗……」沈亦霆這麼說著,好像就跟真的看見了我們的女兒似的。
我笑著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告訴他:「我也想要女兒,可是要像你多一些才好。」
沈亦霆聽后,動作溫柔的摸著我的肚子,深邃的眼睛始終注視著我,輕聲說了句:「我們的女兒,怎麼樣都好。」
……
這一夜,我睡得很好。
我知道原因就是因為沈亦霆在我的身邊,那種踏實的安全感,誰也給不了我,只有他能。
上午的時候,他說我們的孩子會成為我的信仰,其實這不盡然。
這個孩子是因為他而有的,這是一脈相承的傳遞,所以我繼承的信仰是沈亦霆,我們的孩子只是把這個信仰加深了而已。
然而,我這句心底話沒有來得及說給他聽,他就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