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77.第 77 章

此為防盜章

前頭李飛瑤正在與蘇清瑜攀談,李枝菱也止住了自己邁出去的步子。罷了,瞧上一眼便好了,省的日後糾纏不清,她本也無意回理國公府。

李枝菱轉身,踩著一地落雪往前頭的小路上去。

小路偏僻,婆子並未鏟雪,李枝菱小巧的鞋印步步生蓮,軟綿綿的踩下去時能清晰的聽到雪被壓實的「嘎吱」聲。

小路兩旁的枯枝上覆著細雪凝霜,還有垂落下來的冰錐子,又粗又大,亮晶晶的隨朔風輕動,枯敗的枝椏承受不住,似乎下一刻就會砸下來。李枝菱有些怕這些冰錐,撿著遠路走。

不遠處有兩個小丫鬟背著竹簍子路過,嬉笑著說話。

「你說方才與那蘇大公子一道來的人是誰?竟比蘇大公子長的還要好看。」

「我瞧著定是個不凡的人物,你沒瞧見剛才落座的時候那人是坐在首座的嘛。」

比蘇清瑜還要地位高的人?這李府什麼時候成一塊香餑餑了。

李枝菱好笑的搖頭,疾走了幾步,將那兩個丫鬟甩到身後。

突然,小路積雪邊露出一角半舊嫣紅。李枝菱蹙眉,俯身將那被落雪覆蓋住了大半的東西拉出來,勉強能看出是件小孩穿的紅肚兜。

大致是因著年代長了,邊角有些磨損,但能看出被人保養的很好,顏色竟還依舊鮮艷。而且針腳細密,料子極好,應當是富貴人家的東西。

「那是清瑜兄的東西。」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如珠似玉,清泉溪澗般清冷,裹挾著沁冷寒雪直往李枝菱的骨子裡頭鑽。

她不會忘記,就是這道聲音,伴著冰冷的長劍將她抹了脖子,甚至熟悉到讓她立時起了反應。

裙裾下的小細腿不自覺抖動起來,李枝菱白著一張小臉僵站在原處,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來,來了……

李枝菱非常害怕,她一害怕就尿急,這毛病她上輩子是沒有的,是臨死的時候被活生生嚇出來的。怪她沒事去山林裡頭小解什麼呀,她就不能憋到廟裡頭再解決嗎?

現在好了,她只一聽到那在午夜裡,日日糾纏自己的聲音,就恨不得抱著尿壺酣暢一番。這在別人聽來欲罷不能的聲音,在李枝菱這裡卻變成了催尿利器。

身後的人站定,李枝菱幾乎都能感覺到那人噴洒在自己脖頸處的呼吸聲。一下又一下,炙熱而輕緩,帶著冷梅香,讓李枝菱恍惚又回到了那個林子里,再一次嘗試了被.乾脆利落,拔劍抹脖的感覺。

寒風凜冽,陰冷的寒梅素香撲鼻而來,將李枝菱緊緊禁錮其中,緊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猶如一個瀕臨死亡的老媼般大口喘息。

難道這輩子她還是逃不過嗎?

李枝菱心中悲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男人看著軟綿綿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清冷眉目輕蹙,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顯出一抹怪異神色。

往常有姑娘家見到他的容貌,興奮至極暈過去的有,但像這樣只聽到聲音就暈過去的,他還未碰到過。

穿著鹿皮靴的腳上前一步,男人踩住鶴氅一角,然後彎腰俯身,撥開了小姑娘頭上戴著的雪帽。

柔軟的雪帽被撥開一角,修長白皙的手指比雪更白幾分,涼涼的滑過瓷白肌膚,最後徹底將那頂雪帽扯落。

一頭青絲傾瀉而出,鋪灑在雪地上,黑白交錯間隱約帶出幾分桂花頭油的香味。一張素白小臉半隱在黑髮間,白膩膩的毫無血色,只面頰上被冷風吹出幾許暈紅,瞧著就像上了兩點胭脂。

乾乾淨淨的小姑娘,比身下的雪還要乾淨,讓人忍不住的想知道那雙眸子是否也比雪更乾淨。

眉眼意外的熟悉。

指骨分明的手有些猶豫的落到李枝菱腰間的絲絛上,似乎因為是頭一次解女子的絲絛,所以有些不得法。

李枝菱靜悄悄的躺著,因為身下陡然而至的陰寒抖顫了眼睫,更襯得整個人楚楚可憐了幾分。

「呵。」寒風中,傳來一道嗤笑聲,絲絛被重新系好,那頂雪帽被人粗魯的擦了手,扔在李枝菱臉上。

不遠的小路上露出急切的腳步聲,男人抽出李枝菱手裡的紅肚兜,抬步離去,片刻后在轉角處與蘇清瑜碰面。

「幸虧有王爺。」蘇清瑜如獲至寶的將那紅肚兜塞進懷裡,這樣的天他硬生生被嚇出一身冷汗。

靜南王微微頷首,眸色清冷。他身穿素白緞袍,負手而立於紅梅皚雪中,身形挺拔如松,外罩上好的白狐裘,潔白如雪,毫無雜色。

細雪簌簌而落,密集於狐裘之上,結出一層細薄雪漬,將男人襯出幾分蒼白俊逸。白玉冠下,眉目如畫透著清俊,氣質高冷出塵,猶如謫仙神袛般俊美非凡。

「清瑜兄苦尋十二載,是生是死都不知,何必執著?」男人開口,聲音清冷,透著股疏離淡漠,比雪更寒上幾分,卻意外的好聽。

蘇清瑜捂著胸口的紅肚兜,感覺到那沁著寒雪的陰冷,也不管自己被凍的哆嗦,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只要沒尋到人,總還有個盼頭。」

陸迢曄勾唇,不著痕迹的往後看了一眼。

小路上覆著殘雪,隱隱顯出一排小巧鞋印,乾乾淨淨的素雪紛繁而落,覆蓋住痕迹,就似那小姑娘乾淨的眉眼。

……

李枝菱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小院里,她一頭冷汗的掐著脖子起身,連繡鞋都來不及套就小跑到了屏風后小解。

「姑娘,您醒了嗎?」玉珠兒端著薑湯進來,聲音興奮。

李枝菱解決完生理問題,捧著熱乎乎的薑湯大口往下灌,被辣的涕泗橫流。真好,她還活著。

玉珠兒替李枝菱擦了臉,一臉擔憂。「姑娘,您怎麼會暈在小路上的?若不是那打掃後園子的婆子瞧見,您可要被活生生凍死了。」

李枝菱吃完薑湯,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落到玉珠兒臉上。「沒告訴老祖宗吧?」

「哪裡敢說呀。」玉珠兒噘嘴,「姑娘您可不敢再亂跑了,奴婢日後要時時刻刻的看著您。」

「好好好。」李枝菱一疊聲應了,「再來一碗薑湯。」

「姑娘往常可是最討厭吃薑湯的了。」

這不是惜命嘛。

「對了,我的衣裳是你換的?」

「自然是奴婢換的。」玉珠兒奇怪道:「怎麼了,姑娘?」

李枝菱搖頭。她方才小解的時候看到自己那塊燙疤有些紅腫,難不成是外頭躺久了被凍的?那怎麼專凍那啊?

李枝菱暈倒在後園子裡頭的事李老太太雖不知道,但其他人卻都知曉了。

先來看李枝菱的是張氏。張氏是李老爺的正房夫人,只生了李飛瑤這一個女兒,又認了一個李枝菱,但畢竟親疏有別,張氏除了讓李枝菱吃飽穿暖外,並沒有過多的關心。

上輩子,因為李老太太的刻意壓制,整個李府除了李枝菱,知道她身世的人也不過就張氏和李老爺,還有李老太太三人。

張氏略坐了坐便走了,隨後來的是李飛瑤。

「聽說你暈倒了?」李飛瑤嫌棄的上下打量李枝菱。李枝菱雖沒她長的好,但一身細皮嫩肉卻讓李飛瑤非常嫉妒。

李枝菱看了一眼李飛瑤帶著傷的手,想來她已經把自己的院子砸乾淨了。

「真是醜人多作怪。」李飛瑤嘟噥一聲,朝李枝菱攤手,「你上次做的祛疤膏呢?給我來幾瓶。」

李枝菱擁著被褥靠在榻上,小臉被屋內的炭盆熏得紅通通的透出幾分水潤,雙眸霧蒙蒙的泛著水痕。「只剩下一瓶了。」

李飛瑤的這點傷,半瓶就夠了。

「一瓶就一瓶,快點拿給我。」

「玉珠兒。」李枝菱喚了一聲玉珠兒,玉珠兒將祛疤膏遞給綠春。

「這葯每日兩次,塗完以後稍按摩片刻。」

「知道了,真是啰嗦。」

拿了祛疤膏,李飛瑤卻也沒走,明晃晃的打量李枝菱的屋子。

李枝菱的屋子裡頭大多是李老太太給她的東西,雖然這些東西李飛瑤是看不上的,但她難免氣不順。

「喂,你知道今日隨那蘇大公子一道來的人是誰嗎?」李飛瑤存心想打擊這個毫無存在感,卻處處讓她看不順眼的人。

李枝菱還沉浸在剛才那將她差點嚇尿的聲音里,根本就沒理會李飛瑤說的話。

那個人到底是誰呢?難道是李府裡頭的人?不對不對,一個商賈李府,怎麼可能會出一個準備弒帝奪位的人。

「那可是皇城裡的靜南王,皇帝的親弟弟。」李飛瑤高揚頭,洋洋得意道:「我今日還與他去見禮了。聽說在定都城內想要見靜南王一面都難如登天。」

李飛瑤只要一想到那沁冷如巔山皚雪的男人,臉上就不自覺的顯出一抹羞澀。那般謫仙神袛一般的人物,竟真的會存在於世。

喜滋滋的說完,李飛瑤扭頭一看李枝菱,這人竟抱著被褥睡過去了!

氣呼呼的踏著繡鞋去了,李飛瑤將內室的珠簾打的噼啪作響。真是豬!說是豬都抬舉她了!

李枝菱並未被影響,她腦後枕著一個軟枕,懷裡又抱著一個軟枕,身上蓋著厚實被褥,呼吸間滿是熏香雅意。

但夢中的場景卻不是很好。

男人的聲音愈發清晰透骨,而李枝菱也終於聽清楚了後面的話。

「理國公府苦尋十二載,可惜了……失了一枚牽制理國公府的好棋子。」

睡夢中的李枝菱努力睜眼,想看清面前手持利劍的人,但無奈,她的眼皮太重,根本就看不清男人的臉,只有耳邊一直在回蕩著那句話,兜兜轉轉的深入骨髓。

一枚好棋子。

果然,她不能回理國公府。像她這樣的性子,怕是一踏進定都城,就會被人撕碎了吃的連渣滓都不剩。

一覺夢醒,李枝菱出了一身汗,她來不及收拾,直奔屏風后小解。

她這毛病喲,該怎麼治呀!年紀輕輕的還能不能好了!

「不可能,母親,李枝菱難道不是從您肚子裡頭出來的嗎?」李飛瑤紅著眼眶,咬著牙,聲音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張氏心虛的瞧了一眼李老太太,在得到首肯后才道:「瑤姐兒,菱姐兒是老祖宗十一年前上香的時候,半路從人牙子手裡買下來的。」

李老太太慣是個心地不錯的,上香路上瞧見被人牙子又打又罵的蘇錦蘿,就花了些銀錢將人買了,準備當個小丫鬟使喚,卻不想這小丫頭洗乾淨以後粉雕玉啄的瞧上去尤其喜人。

這時候正巧一道上香的張氏身子不穩,落了一胎,可憐那胎都已成型,是個有手有腳的女娃娃。就這樣,李老太太做主,將蘇錦蘿給了張氏做養女,不過這事瞞的好好的,只除了張氏一禿嚕告訴了李老爺,其餘人皆不知。

「老祖宗,菱姐兒若真是理國公府家的嫡生姐兒,要走的話,咱們也攔不住。」張氏滿臉憂心。雖說張氏平日里對李枝菱不聞不問,但好歹養了這麼多年,就這樣拱手讓人實在有些不甘。

「這事讓菱姐兒自己做主。」李老太太慣疼李枝菱,比張氏還要捨不得,卻依舊將選擇權交到了李枝菱手上。

李飛瑤氣急咬牙,一甩袖直接就出了屋子。她才不信,明明是個顛顛跟在她屁股後頭的小丫頭,什麼時候竟變成理國公府家的嫡生姐兒了。

「雪雁,上香的事,菱姐兒怎麼說?」張氏轉頭看向雪雁。

雪雁上前蹲身行禮,「菱姐兒說身子乏累,這次就不陪大夫人一道去了。」

「知道了。」張氏點頭,心中有些不舒服。

李飛瑤慣是個管不住的性子,只李枝菱貼心些,常常陪著張氏去上香。這次突然不去了,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因著李枝菱的身世剛剛揭開,張氏一聯想,便有些不得勁。

這頭,小院內,李枝菱打發了玉珠兒,將自己牢牢裹在被褥里。

上香堅決不能去,她的小命可只有一條。

唉,不行,想到那靜南王她就想小解。

……

蘇清瑜已寄書信,八百里加急到理國公府。

所有人都覺得,李枝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哦,不,人家本來就是只鳳凰,這會子要重回鳳凰窩。

但沒想到的是,李枝菱卻明確表示不願意回理國公府,只願意呆在李家侍奉老祖宗。

「蘿蘿……」蘇清瑜一臉苦澀的灌下一碗熱茶,「你真的不願意跟我一道回去嗎?」

「……大哥。」李枝菱適應了一天,才磕磕絆絆的叫出這個稱呼,雖然陌生,但卻意外的讓人感覺安心。

「我在這裡很好,大哥可以時常來瞧我,我有空也會去瞧公爺和夫人的。」十幾年了,李枝菱已完全喚不出母親與父親,在她心中,李老爺與李夫人才是養她十一年的人。

不願再看蘇清瑜那雙浸著淚珠的桃花眼,李枝菱提裙而去,她怕她會心軟。

因為這事,靜南王和蘇清瑜回定都城的日子便延後了。

入夜,月色慘白,滿目望去皆是溯雪銀霜。蘇清瑜執酒壺靠坐在房廊的美人靠上,目光遊離,已顯醉態。

陸迢曄緩步而來,靜站在其身後。「菱姐兒心思單純,孝心極佳,看起來被教養的很好。清瑜兄何故苦惱?」

蘇清瑜長嘆一聲,滿身酒氣的苦笑。「王爺莫要笑話我了,菱姐兒不願與我回去,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人……」

「清瑜兄素來才智機敏,怎麼這會子反倒愚鈍了?」

「王爺這是何意?」

「菱姐兒雖是個性子好的,但這李府裡頭藏污納垢,菱姐兒若再住下去,難免受到影響。小姑娘年紀輕,不懂分寸,你這個做大哥的自然要為她著想。」

蘇清瑜沉靜下來,臉上雖帶酒氣,但眸色卻分外清明。「是我拘束了,多謝王爺指點。」

……

「姑娘,蘇公子又差元嬤嬤來送東西了。」元嬤嬤就是上次給李枝菱驗燙傷的人,是蘇清瑜的奶娘,即使是在理國公府內,也是上的了檯面的半個主子。

「放著吧。」李枝菱不感興趣的擺了擺手。

這幾日,蘇清瑜陸陸續續給她送了許多東西,幾乎都要將她這個小小的院子填滿了。

「姑娘,瑤姐兒來了。」玉珠兒打開帘子,李飛瑤提裙進來,看到靠在榻上李枝菱,疾走幾步就到了她面前。「聽說你要走?」

「我不走。」李枝菱抬眸瞧了李飛瑤一眼,歪著小腦袋神色無辜。

「哼。」李飛瑤冷吭一聲,「理國公府那般的富貴人家你都瞧不上眼,莫不是還想進宮當公主去?」

李枝菱拉了拉身上的被褥,把懷裡的手爐遞給李飛瑤,聲音軟糯卻清晰道:「便是當公主我也不去。除非你們趕我出去,不然我是不會走的。」

「記住你說的話,要是被我發現你偷跑,當心我打斷你的腿。」李飛瑤推開那手爐,拿過綠春手裡的紫檀木盒子遞給李枝菱,裝作不在意的道:「喏,這是我今日出門順手買的,真是難吃,就給你吃吧。」

紫檀木盒子里裝的是蕭美人家的點心,整個新平郡最有名的糕點鋪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錦帳春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錦帳春
上一章下一章

77.第 7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