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下課鈴聲響起，高二十五班也剛剛結束了班主任老衚衕志的第一堂課。

老胡整理好自己的教材剛邁步出門，直接就被人迎面撞了個正著。

老胡瘦高瘦高的，這一下可撞得不輕，好不容易站穩了，他看著眼前的人道：「齊橙？「

齊橙從四樓飛跑下來，拐角處沒停住，這才撞到了老胡身上，她捂著腦袋，問好道：「胡老師。「

「來找青緋啊？「老胡問。

「對，找她。「齊橙笑笑。

老胡雖然只帶了齊橙一年，但他平日里和學生們關係都好，一視同仁，因此回身朝著教室里喊了聲，「青緋，有人找。「

裴青緋正整理筆記呢，抬頭就見齊橙朝自己招手，她大概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看到那人的那個瞬間，她的臉上有暖融融的笑意。

不過出了門，裴青緋還是一張淡定臉，「怎麼了？「

「走走走，衛生間、衛生間。「齊橙不由分說直接拉著裴青緋往旁邊走去。

十分鐘后，齊橙踩著上課鈴回了四樓教室。

第二堂課的老師都已經站在講台上起范兒了，因為齊橙遲到，老師的瞬間狀態有些低迷，好孩子偶爾犯錯總是會讓人的容忍度高一些，讓齊橙進去后，老師開始重新醞釀自己的情緒。

江楚側身對著後面問道：「你去哪兒了？「

「衛生間。「

答案沒什麼稀奇，兩個人將精力集中在了書本上。

熬到大課間，江楚伸了伸懶腰，「走啊，出去透透氣。「

齊橙擺擺手，「我有事兒。「

行吧。

被拒絕的江楚只好自己下樓，沒想到齊橙倒是跟著自己一起來到了一樓，一個向前，一個右拐。

江楚就見齊橙跑去了十五班門口。

「青緋，走走走。「齊橙拉著裴青緋的手。

裴青緋：「……「

然後，江楚就看到齊橙拉著裴青緋進了衛生間。

江楚：「……「

原來這就是齊橙的要緊事兒啊。

善於觀察的江楚同學在開學的第一天對自己的好朋友、小夥伴齊橙同學做了細緻入微的研究，一天八節課，六個課間，她跑去一樓找兩個人共同的好朋友裴青緋同學上了六趟廁所。

這個數字吧…

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不過齊橙同學樂此不疲，不僅開學的第一天是這樣，之後的幾天里，她都是在一樓和四樓之間飛奔著。

江楚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一堂課結束后，他眼疾手快拉住了差點飛出門去的齊橙問道，「一樓的衛生間是有什麼特別嗎？「

齊橙一愣，「沒啊，不都一樣嗎？「

江楚好笑道：「那你每個課間都要去一樓的理由是？「

其實兩個人心裡都明鏡似的，齊橙天天往一樓跑還能是什麼理由，就是因為裴青緋啊。

齊橙輕輕嗓子，「我不是一個人沒意思嗎？「

江楚白了對方一眼，「哪天裴青緋要是請假沒來，我看你是要憋死，做些有意思的事情有那麼難嗎，看秋葉、看太陽，談人生、談理想啊，非要一起去衛生間是什麼鬼。「

齊橙若有所思。

於是開學第一個周六，下午的兩節課結束后，齊橙翹掉了學生會例會，丟下江楚一個人，帶著裴青緋去陵江市西山景區看楓葉去了。

學生會長是高三的學長，帶著一副金絲邊眼睛，精明幹練的樣子。

尚清每年的學生會改選都在開學之初，一代新人換舊人，升入高三的人自然要對學生會工作進行交接，只可惜原本會長大人最看好的兩個人不在。

「齊橙和小裴呢？「會長問道。

江楚支支吾吾，「那個，那個家裡有點事兒。「

「都有事兒？「會長狐疑。

江楚點頭，肯定道：「都有事兒。「

有事兒的兩人眼下騎著單車沿著馬路晃晃悠悠。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裴青緋好奇問道。

齊橙回頭笑著眨眨眼睛，「到了你就知道了。「

陵江市江西公園裡有幾百多株連片生長的香楓樹，每到深秋遠遠望去一片火紅。

如今剛好是賞楓的時節，紅彤彤連成一片，合著被夕陽染紅的晚霞，讓人心曠神怡。

兩個人到了公園門口，裴青緋從單車上跳下來，倆人從小一起長大，齊橙自然能夠從裴青緋的表情看出來，她心裡雀躍得很。

江楚這傢伙還是可以的嘛，出了個好主意。

齊橙晃晃腦袋，馬尾辮一甩一甩，心情也很不錯。

玩了個盡興，拍了照片，天擦黑了，兩個人才到家。

裴家關著燈，早上就已經說了夫婦兩個要出門，所幸齊橙將裴青緋帶回了自己家。

「青緋來啦，快進來。「齊媽媽一邊笑著一邊接過了兩個人的書包，不過對著齊橙，她可就沒有那麼好說話了，「你這孩子，這麼玩去哪裡了，也不打個電話說一聲。「

齊橙笑笑，答非所問，「你女兒和閨女媳婦都餓了，快準備晚飯吧，媽媽。「

說完就拉著裴青緋的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孩子。「齊媽媽看著兩個人的身影，對著齊爸爸笑著搖頭。

裴青緋在齊家的稱呼，從小到大，五花八門。

齊橙那張不靠譜的嘴，完全是得了齊媽媽的真傳，不過大概是異性相吸，裴青緋安安靜靜的性子讓齊媽媽喜歡到了骨子裡，閨女、寶貝兒，青緋、緋緋，齊媽媽一天之內叫裴青緋都不帶重樣的。

女孩子小時候哪有沒玩過過家家的，齊家裴家三個孩子小時候湊在一起自然也不例外。

齊鴻比兩個姐姐小了一歲半，沒有什麼發言權，只能屁顛屁顛跟在兩個姐姐身後繼續扮演弟弟的角色，而齊橙從那時候開始就會滿嘴跑火車，對著裴青緋一口一個媳婦叫得親熱。

那時候齊橙其實並不太明白這個稱呼是什麼意思，只是看到自家老爹每次晚歸失聯回到家中都一口一個媳婦哄自家娘親開心，所以在齊橙幼小的心靈中認定媳婦這個稱呼是對非常親近、非常喜歡的人用的，也因此，她對裴青緋一叫就叫了好多年。

而齊鴻小時候長得好看，小區同歲的小姑娘爭著搶著做她媳婦，為了區分，齊家就多出了兩個新名詞，兒子媳婦和閨女媳婦。

兒子媳婦這些年不知道換了多少茬，而閨女媳婦始終就只有裴青緋一個人。

齊橙叫得多了，大家也就成了習慣，齊家爸爸媽媽如今還真覺得這個玩笑似的稱呼很順耳，有時候自己說話也會帶出來一兩句。

齊家準備晚飯的時候，裴青緋和齊橙在房間里寫作業。

理科班的作業量是文科班沒法比的，裴青緋寫完了作業，複習了舊課，新章節都預習過後，齊橙還在題海之中徜徉呢。

沒辦法，為了同甘苦共患難，裴青緋抽出了一本數學練習冊，和齊橙一起開始解題。

齊橙總算把作業完成了七七八八，伸伸懶腰、晃晃腦袋，就見裴青緋手上的練習冊有些眼熟。

「哎，這不是理科版的嗎，文科班也在用？「齊橙好奇道。

裴青緋放下筆搖搖頭，「不是，是我自己買的，為了跟上理科數學教材的進度。「

齊橙湊過去，就見裴青緋的字跡清清秀秀，解題過程整整齊齊，竟然比自己的進度還要快些。

齊橙看著心裡不由得就又有了點惋惜，數學成績這麼好，連自己都自愧不如，怎麼就學文了呢。

不過兩個人當初就是因為這件事鬧過一場，齊橙有點慫，裴青緋可是很難哄的，她吵不過她，也冷戰不過，還是老實呆著吧。

齊橙了解裴青緋，裴青緋也了解她，如今她一張臉上就差沒寫著「我有話，我就是憋著不說」幾個大字了。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非要學文？」裴青緋支著下巴問道，她剛剛脫了校服，裡面是一件暖黃色的高領毛衣，她脖頸曲線修長，穿這樣的款式好看又優雅。

齊橙如今個頭比裴青緋矮上那麼一丟丟，就差在脖子上。她看著裴青緋的，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兩個人並排坐著，裴青緋微微側了身看著齊橙的眼睛，「齊橙，我學文是因為我想考瀚文，那是我的夢想，你知道張世濟先生嗎，我想要成為他那樣有社會責任感的媒體人，所以瀚文的新聞學專業，這就是我的目標。」

裴青緋這個人從來都是輕輕淡淡的，說話慢條斯理，笑起來雲淡風輕，情緒很少有很大的起伏，但那是在別人眼中，而齊橙眼中的裴青緋有很大不同，她就是能夠從風平浪靜之下看到裴青緋心中的驚濤駭浪。

此刻，裴青緋的眼中有灼灼光芒，齊橙喜歡她這個樣子，她希望裴青緋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齊橙上手摸了摸裴青緋的腦袋，這舉動讓裴青緋有點意外，結果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齊橙的手不老實，瞬間就轉變成捏她臉蛋的姿勢了。

還好裴青緋反應快，這才沒讓齊橙佔到便宜。

裴青緋一個轉身站起來，略帶俏皮地朝著齊橙笑笑，「好好用功吧，我回去了。「

齊橙看著裴青緋整理了課本，披了衣服出門，不由得有些遺憾。

「好可愛啊，笑起來好可愛，多笑笑就好了。「齊橙自言自語道，不過很快她想了想，又道，「還是算了，這樣也挺好，不要對別人笑太多，只笑給我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