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9)
「窮人討老婆的多呢,應該說像你這樣人討不上老婆才是對的。」長根嘻皮笑臉地:「你又來了,你說我哪一點不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夫人一年給你的錢不比我少,這麼多年你一個子兒也沒餘下,你喝酒不花一分錢,這些錢有多少是賭錢輸掉的,還有多少是嫖掉的,我都清楚。」「我,我沒嫖啊。你可別看錯人了,這回智爺的新娘子可是正兒八經的從窯子裡帶回來的。我真佩服夫人的寬宏大量。」「你想跟智爺比呀,你也不照照鏡子。大少爺文武全才,人品道德文章一流。他哪是逛窯子?那是叫啥?皇上叫臨幸,官爺去叫微服私訪,這都是風流韻事,寫進戲文里,還能百代流傳。你不看周小姐到了我家,朝廷文武百官都來朝賀呢。」「別說這麼多了,你我都一樣,這叫龍是龍,鳳是鳳,我是老鼠,你是耗子專門鑽地窿。」趁陳媽彎腰在盆里洗菜的當兒,長根邊說邊輕輕走到她的身後,猛地攔腰抱住。陳媽嚇了一跳,拚命掙扎:「你,你要幹什麼?」長根喘著粗氣:「陳媽,想死我了,這麼多年了,我天天晚上在夢中都想著你。」「放屁,你再不放,我就喊人了。」「你喊吧,客廳里、前院里、新房裡到處都是客人,只有這廚房一時還不會有人來。他們要是到這兒來了,那才熱鬧呢。我就要宣布,我要和你結婚呢,和智爺的婚禮同時進行。」「你———」陳媽說不出話來,心裡無限慌亂,連動蕩的力氣也沒有了。長根趁此將手伸進了陳媽的胸前,一雙粗糙的大手男性的,激情無比的、粗野地撫弄著,陳媽突然感到一陣熱血直衝腦門,整個人像是飄到了九天之外,身子漸漸癱軟到地上。長根不敢戀戰,她親了一下陳媽,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這曼寓滿樓的紅臘燭就是為我倆點的,如果你願意,我晚上就來。」臨走前還狠狠地撈了一把,賊一樣地逃走了。陳媽從地上坐起來,整理好衣裳,忽然哭了起來,幾十年來處女身就這麼被長根一巴掌摸走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心裡有那種異樣的感覺,她為自己的這種奇怪的心理感到可恥,他說晚上還要來,他要是真來了怎麼辦。聽見屋外有腳步聲,她連忙揩乾眼淚,沒事似地繼續干她的活。潘翟走了進來:「陳媽,紅雞蛋煮好了沒有,我要放在子桶里。」「在鍋里,我來撈。」她將雞蛋裝在盤子里遞給潘夫人,問:「夫人,晚上要準備幾桌飯?」「五桌吧,備一桌,朝里許多官員不在這吃飯,另外再請。」「那我就配菜了。你忙你的吧,我這不會耽誤大事的,」潘翟見陳媽始終把臉背對著她,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異樣,就問:「陳媽,你怎麼啦?」陳媽少不得回過身,紅著眼睛望著潘翟:「我在想著你到白鹿山莊的那天也像今天這麼熱鬧。」潘翟點點頭,也忽然有些傷感起來:「陳媽,謝謝你為方家所做的一切,啊,白鹿山莊正在重新修建,我們有一天會回去的。」她拿著雞蛋走了。客廳里,高朋滿座。方以智更是意氣風發,又顯出瀟洒自如的本色。大家正在縱談謔笑之際,龔鼎孳來了。見到方以智又是恭賀,又是感謝。方以智說:「那你是得感謝我,不是我你不會出來得這麼快。好,不說了,那就入座吧。我方某今天高興,我希望兄弟們也都盡興。」龔鼎孳湊到方以智跟前:「喲,密之兄,屋裡的嬌人還沒讓朋友們欣賞呢,大家說是不是啊。」方以智嘿嘿地笑著:「不急,美人還在屋裡換妝呢。」眾人說:「密之兄,我們可等不及了。這樣吧,你去催妝,讓孝升兄以催妝為題作詩如何,這樣豈不更有意思?」「他呀,這不是便宜了他,我得替他限韻,否則難不倒他。聽好,一二句必押『陳』、『塵』,餘下偶句為『人』、又是一個『辰』,最後是一片紅『唇』,你寫吧,大家做監督,寫不好,對不起我的大喜事,我去也。」方以智猴樣貓著身子走了,龔鼎孳抓抓頭,挺動感情地對大家說:「諸位仁兄,密之兄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下獄的時候,他多方營救。我今天要完不了這個任務,我就是對不起他,也空有在詩壇上的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