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29
此為防盜章而他的鞋底因為太破舊早已開了口,如今灌了水,一路走過去,地毯上留下了水漬,他放緩了腳步,走進長廊,黑色大理石鋪成的地板上,他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繁複的燈飾卻發出冷冽的亮光,四面高高的牆壁在柔軟的地毯上投下暗沉的陰影,名貴的裝飾卻遮也遮不住房裡的壓迫和冷清。穿過寬敞卻冷清的長長走廊,兩面的名畫里名人的眼睛像是能攫住人的心靈,秦廖抬眸瞥了一眼,又漠然地垂下眼眸。
偌大的房子卻僅僅開一盞燈,能隱約的看見男人坐在沙發上的身形,在周圍昏暗的襯托下,他挺拔的身軀讓人不敢逼視,眼前的男人兩條眉毛擰成了一條灰白的直線,嚴肅的方臉上掛著一副金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中劃過一絲狠厲,嘴唇微微抿著,正擺弄著手中的高腳杯,見他來了,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隨即開口道,「是她讓你來的?」
秦廖抬頭,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
一旁的管家恭恭敬敬的站著,見男人手中的杯子已空,連忙上前拿起桌上的酒瓶,先是擦拭了一番后,小心翼翼向酒杯中倒酒。
秦衍舉起酒杯,緩緩品了一口,而後開口對秦廖道:「坐吧。」
秦廖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還是挪動了腳步,坐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
秦衍也不逼他,慢悠悠晃著酒杯,眼眸中似有不耐,語氣卻依舊平和,「你要知道,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下次不要來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
「喲,家裡來客人了啊?」一道譏諷的聲音傳了下來。
秦楓自旋轉樓梯上走了下來,目光落到他身上,見他一副沒脾氣的模樣,癟了癟嘴,自覺沒趣,看著秦衍笑道:「爸,你看咱家何時養了條狗了?」
秦廖低垂著頭,比起第一次聽到這話時的羞憤,如今的他只是扯了扯嘴角,無動於衷地坐在原地。
秦楓走近了一些,抬腳踹了秦廖的小腿,口中厭惡道:「起開,你弄髒我媽最喜歡的沙發了。」
「秦楓。」秦衍皺著眉頭。
秦楓見父親開了口,自然不好多說什麼,一臉晦氣道:「爸,這本來就是我媽最喜歡的沙發。」
他停頓了一下,又輕蔑地開口道:「爸,你怎麼能讓這種人跟我們一個姓?」
秦廖攥緊了拳頭,低垂的睫毛上還掛著水汽,腦海中猶如劈過一道閃電一般,他利落地站了起來。
起身的時候撞到了站在他前面的秦楓,他皺了皺眉頭,只覺得手背的地方有些疼痛,餘光輕輕瞥了一眼秦楓手腕處帶著的一塊手錶,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這細微的動作還是被秦楓捕捉到,他勾起一抹笑容,面上似笑非笑的,將手腕上戴著的手錶摘了下來,十分隨意的扔到了玻璃茶几上,碰觸后發出了清脆的一聲,他口氣充滿了譏諷,「喜歡嗎?」
還未等秦廖開口,他又皺著眉頭道:「送你,下次別出現在我家,這表三十幾萬夠你那個酒鬼母親揮霍的了。」
秦廖沉默,俊秀的面龐沒有一絲表情,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圍幾個僕人指指點點的目光。
嘴角微微勾了勾,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了秦楓。
無論經歷多少次,這種被羞辱的痛苦都是如此真實,秦廖克制住身體微微的顫抖著,他努力鎮定下來,轉身走出了別墅。
路上,秦廖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耳邊響起了驚叫聲,他才微微抬眸。
這一邊,夏安也驚了,怎麼都沒想到會遇到初中同學,少年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沒長開就足以叫人驚艷,此刻對方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中有幾分茫然之色,薄唇緊緊抿著,竟看起來有些可憐。
她真是覺得今天實在是糟糕透了,想起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假期,還被自家老爹逼著出來跑步,好不容易買了個餡餅又被人撞翻在地,夏安真想罵娘。
抱怨的話都在嘴上了,只是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后,她的目光劃過一起詫異,快要說出口的話又連忙吞了回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打招呼:「秦廖,是你啊,你怎麼在這?」
少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冽,令夏安的心都揪了起來,擔心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你沒事吧?」
秦廖終於回過神,抬起頭瞥了她一眼,像是認出了她是誰,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讓開。」
夏安不自覺的讓開了身子,目光流露出不忍,想開口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我……」
秦廖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的起身。
待到少年走遠了一些,夏安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背影,瘦弱的身軀此時微微顫抖著,她有一絲不忍心地別開了眼眸,突然覺得她老爹逼她出來跑步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初二那年,夏安曾親眼目睹過秦廖是如何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痛打,鼻青臉腫的模樣她到現在都無法忘懷,她當時站在一旁,大概是嚇怕了,什麼都沒做,只是那麼看著。
目光落到地面上的餡餅,雨水過後的地面泥濘潮濕,餡餅上早已被灰土弄髒,夏安垂下手,無意識的嘆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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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廖走在濕滑膩膩的青石板小路,站在門外的鄰居們目光落到他身上,皆是不屑的嗤笑了一聲。樓道里垃圾成堆,撲鼻而來的惡臭。
秦廖家在三樓,他站在門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白皙的手指碰到早已銹跡斑斑的鐵門,像是觸電一般,用力拉開門。衝天的酒氣撲面而來,他低頭看去,滿地的酒瓶子,水池旁儘是嘔吐物,水龍頭正嘩嘩的流著水,但顯然沒有人注意到。
開門的聲音驚醒了屋內的人,女人伸了伸腿,無意識的踢了下腳邊的易拉罐,在這寂靜的屋內發出了聲響。秦廖冷眼看著這一切,面無表情的從她身邊經過。
突然,女人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褲腳,他低下頭,目光冷冷的看著這個嘴角還掛著嘔吐物的可憐女人,毫無憐憫之心,只有滿眼的厭惡。
「酒,我要酒,快點給我酒,我還要喝。錢呢?拿錢去給我買酒,去給我買酒。」女人無意識地咕噥著,半睜著眼眸,目光渙散,根本沒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只能看到一雙破舊的運動鞋。
秦廖緩緩地蹲下身,和她的視線對視上,仍舊一言不發,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梁半梅皺了皺眉頭,像是突然認出了眼前的人,張開了嘴,想嘔吐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只能不停地乾嘔著。
半響過後,她抬起頭,凌亂的髮絲黏在了臉龐,語氣十分強硬,完全沒有了方才醉醺醺的樣子,「我的錢呢!」
秦廖沒有說話,薄唇緊緊地抿著。
「你又沒要到錢?廢物,你這個廢物。」梁半梅氣的渾身發抖,破口大罵道:「老娘當初就該把你流掉,我他媽生你有什麼用,討好那個老傢伙都不會。」罵了一會,梁半梅咳嗽了一聲,幾乎又要嘔吐出來,餘光瞥到了不遠處的易拉罐,隨手拿起來就砸到秦廖的臉上,口中惡狠狠的道:「你還不如去死,你為什麼不去死啊!」
秦廖沒有躲開,易拉罐砸在耳朵上,瞬間就劃破了脆弱的皮膚,灼燒一般的疼痛,但他甚至毫無反應,只是低垂下眼眸,漠然的站起了身。
「你給我回來,我讓你走了嗎?」梁半梅聲嘶力竭的喊著,「秦廖,你給我回來。」
他腳步微微一頓,隨後毫無留戀地走回了房間,用力的關上了門。
薄薄一層的木板門,根本抵擋不住門外肆意的謾罵聲,秦廖抬起無力的手臂,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嘴角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他看著窗外的樹葉一片片的掉落下去,毫無抵抗能力一般。
他微微閉上眼睛,「活著,真他媽累啊。」
在這坐了還沒有半個小時,夏安突然覺得有點餓了。
一定是被秦廖拽去兩人三足的時候消耗了體力,她咂了咂舌,站起身打算回班級拿包薯片,將耳機收進了口袋裡,腦袋一晃一晃的,還沉浸在剛才的音樂中。
回到班級位置,零星幾個人坐在原地,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夏安想著,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包薯片。薯片拿在手裡的時候,她沉思了幾秒,是選擇留在班級位置,還是回到剛才的地方。
毒辣的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她臉上,她毫不猶豫地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