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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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來接,那麼我就送過去。」她眉眼生冷,堅毅道。
「少奶奶,您別著急,大老爺肯定會叫人過來的,咱們再等等。」杜大娘安慰她。
「是我失態了。」何清漪忙斂了神色,「你先進屋裡吧,我過去那邊看看。」
「少奶奶,您別去。」杜大娘拉住她,「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雨,這人無外乎就是不小心跌到河裡罷了。」
「若不是你說的這樣呢?」何清漪看著被她拉住的手臂,「若她是被人害死的,再扔到河裡了呢?」
「這不可能吧。」杜大娘驚愕,隨即反應了過來,「這些跟您有什麼關係,到時候官府來人,他們自會定數,也輪不到咱們管啊。」
「來回京城也要三個時辰,耽擱這麼多時間,死亡時間推斷不準,對案子判斷會有影響的。」何清漪低聲道。
「我就去看一眼,馬上就回來。」她說著推開杜大娘的手,腳下生風,疾步走了過去。
何清漪覺得,她這病已經無可救藥了。
「少奶奶……」杜大娘跟在她身後驚叫。
何清漪沒有理會,徑直走了上去,眾人離去,留了郭氏兄弟二人暫時看守屍身,她認得這二人。
「二奶奶。」郭氏兄弟跟何清漪過了招呼。
上游的幾戶人家,都知道顧家二郎在莊子上養病,也知道,這位少奶奶才進門一年,如今便守了寡。
「方才可是有人去問了上游那些家戶,可有不見娘子的人家?」何清漪問道。
「咱們的人回來說並沒有,想必是京城方向飄下來的。」郭森木道。
何清漪頷首,對那二人道:「把舊布掀開吧。」
「少奶奶,您這是要做什麼?」郭氏兄弟不解,「咱們已經叫了人去官府報官了,估計再過兩個多時辰就回來了。」
「我隨便看一眼就走。」
杜大娘趕到三人邊上時,就聽到何清漪說了這話,她趕忙開口:「少奶奶……」
「我自有分寸。」她的話還未出口,何清漪一個冷冽的眼眸掃了過去,「不過一柱香的時間罷了。」
「現在靈堂沒有人,你去幫我守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杜大娘看著她凜然的神情,不敢再出聲,相處一年,幾人關係很是融洽,這個少奶奶從未對自己有過像現在這種眼神,就好像一件神聖的事情,突然被自己打斷了,故而她很不高興。
「是。」她胸腔提了一口氣,猶豫了會才轉身離去。
「少,少奶奶,您是想看這屍體?」郭森木面露驚訝,看著眼前穿著素白色的小婦人,她的腰間打了一圈白幡,眉似新月,星目清澈,面上有些憔悴。
「是,我要驗屍。」何清漪提了一口氣,脫口而出。
郭氏二人面面相覷,驚得一時忘了開口。
「算了,我自己來吧。」何清漪看著二人的神情,直接繞過他們,在蓋了舊布屍體的面前蹲了下來。
「少奶奶。」郭氏二人這才驚覺,這位少奶奶是來真的了,「這,這是死人啊。」
她怎麼就不害怕?二人心想。
「我知道啊。」何清漪一邊掀開舊布一邊回道。
那二人看著她從容不定的蹲在屍體邊上,撕了兩小塊布,然後將自己的右手裹起。
「你們兩個,將頭轉過去。」何清漪抬頭對二人道,「我一會要將其衣裳褪去看看屍斑。」
「這……」郭森林看著自己的哥哥,終於反應過來,「少奶奶,您這樣做怕是不好吧。」
驗屍,那是仵作的事,何況她還是顧府的二少奶奶,這事若是傳出去,只怕是對顧府不利。
「是啊,少奶奶。」郭森木也在勸阻,往日里這個少奶奶溫柔和善,對他們幾戶佃戶都還不錯,「這屍體陰氣重,煞氣也重,您還是回屋裡吧。」
「無關緊要的事,不必在意。」何清漪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
那兩人看著她神態自然,不顯示一分悸意,不由得目瞪口呆,而後就見她欲將死者衣裳扒下,便慌亂轉身。
「少奶奶怕是悲痛過度,得了失心瘋了吧?」郭森林壓低著聲音說話,想到身後的婦人伸著纖細的手,正到處探究著屍身,突然一個激靈,嘴裡蹦出了這話。
「閉嘴,誰讓你這麼說話的。」郭森木輕斥自己的弟弟,少奶奶做什麼,要你猜忌?」
兩人的聲音很輕,消散在秋風橫掠的空氣中。
何清漪垂眸面觀,死者女性,年約十六,身高近五尺,髮髻凌散,她的衣身凌亂,面料看上去很華貴,她的鞋襪已被河水衝掉,露出一雙纖細的小腳。
屍身面部嘴合眼開,嘴唇發紫,瞳孔放大,眼粘膜上有出血現象,角膜呈半透明狀,耳邊處流有淡淡血絲,口鼻有水沫流出,腹有水脹,她伸手按壓,嘴有出水。
何清漪微怔,所觀現象皆是溺死的顯著特徵,難道真是溺死?她心思微轉,繼續屍檢。
死者兩手推拳平放,手腳面上都有泥沙,手掌腳掌處皮膚泡軟膨脹,呈白色皺縮狀的現象,手腳處皆有淡色血污擦傷的痕迹,她伸手按了屍身,沒有發生明顯的肌肉收縮。
何清漪屏氣伸手微微將死者的衣裳褪下,翻了翻,就見屍身膚顯蒼白,有雞皮樣,全身屍斑顯淡紅,指壓屍斑可退色,除去按壓而後又現。
她微微蹙眉,初步推斷死亡原因為溺水,死亡時間大概在六至七個時辰之內。
何清漪左顧而右盼,看著無人,便悄悄退下死者中褲,就見死者陰門陰|門周圍擦傷,腫脹,有性|交過特徵。
「成過親了?有過生育史?」她心裡思忖,準備再深探,就聽到上頭有話音。
「少奶奶,您好了嗎?」郭森木看著前面的人影,「前面有人來了。」
眼下出了死人,大夥回去后,不免會多嘴兩句,故而有些好奇心的人便想來一探究竟。
「好了。」何清漪來不及再查,急忙收了手,將死者衣服重新整理好,視線陡然落了屍身耳朵後下處的頸脖上,細白膚上似有淺淺的指壓痕。
「少奶奶。」郭森木回頭看著她有些愣證,又叫了一聲。
何清漪回神,將那布重新蓋過屍體,起身走到兄弟二人跟前道:「辛苦二位,一會讓那些人別靠近死者,小心壞了一些證據。」
兄弟二人連連點頭。
「我先回去寫屍單,一會送過來,若是官府的人到了,你們我寫好的東西直接給他們便罷。」何清漪吩咐道。
「是,少奶奶。」二人同時應聲,看著她優雅轉身,裙擺翻飛勾出身線,更顯了幾分單薄。
何清漪徑直回了小院子,「小翠,幫我弄些草灰出來。」她站在小院里朝屋裡喊道。
小翠和杜大娘二人一直在靈堂守著,聽聞屋外有聲,小翠一咕嚕起身,進了側邊的廚房,不過片刻抓了些草木灰放置盆中,走到院中。
「抱歉,我還是沒能忍住。」何清漪看著小翠,心知有負於她,故而有些不好意思。
「罷了,到時候二郎君的屍身帶回顧府,以後也不會再遇到這種事了。」小翠暗自嘆氣,憧憬想著回顧府以後的日子。
何清漪伸手抓了一把灰,搓了手,「我去寫屍單。」說著就進了裡屋。
寫完屍單后,何清漪親自送到郭森木手上。
那兩人目光遲疑,顫巍巍的接過那紙張,雖然不知道這屍單是什麼東西,可是眼前的小婦人,年不過十六,竟然如此大膽,讓他們兩人第一次感覺到,這看似柔弱的小婦人會這麼恐懼。
何清漪回了靈堂,跪了近一天一夜,身子有些顫,小翠拿了矮凳讓她靠了著打盹,待她醒來時,就已經臨近酉時,顧府的人還未見蹤影。
「杜大娘,看這日頭,只怕顧府的人今天不會來了。」何清漪看著屋外灰暗的天,「明兒一早你那幾戶人家問看看,是否有牛車可借給我們。」
顧二郎在莊子養病,衣食醫藥一切皆由顧府安排,所以莊子上並沒有馬車留給她們。
杜大娘沉默,今天是二郎逝世第二天,在這莊子上再放下去,屍身只怕是要臭了。
「奴婢知道了。」她嘆了一聲。
「嫂子。」顧五娘叫道,「若是咱們將二哥帶去京城,大伯母還是不肯怎麼辦?」
「怎麼會,」何清漪安慰她道,想起那個美艷雍容的貴婦,「大伯母是興寧候府嫡女,豈是這麼不懂道理的?」
「更何況,大伯父又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興許是有什麼事給耽擱了吧。」
「那就好,五娘也想回京城了。」顧五娘低聲道。
季秋,景緻全未蕭條,寒意已似凜冬。
京城顧府,五開間敞式中堂,正面牆上掛了玉石鑲邊松鶴展圖,圖下設了紫檀翹頭案幾,案幾兩邊的香几上各置了蘭花盆景,葉姿幽雅,碧綠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