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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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正讀書?」接了菖蒲端上來的茶水,他很自覺的湊到陳景書身邊去:「哥哥讀的什麼書?」
心裡想著,這般神仙似的哥哥讀的書,他回去也可叫人尋來看看。
陳景書一臉淡定的把書皮朝著他:「揚州翰墨社每年都出的制藝文集,每年選一百篇。」
賈寶玉頓時一副沒趣的樣子:「這些子文章有什麼好看?讀來讀去不過都是祿蠹罷了。」
陳景書笑道:「我瞧著這文章挺好,怎麼就說人家是祿蠹了?」
賈寶玉道:「說來說去不過就是些經濟仕途文章,哥哥快別看這些,便是個雅人也該看成了俗物。」
陳景書道:「那就先不看,寶二爺瞧著這幅畫如何?」
說著指牆上掛著的一幅畫給他看。
賈寶玉道:「哥哥叫我什麼寶二爺,只管叫我寶玉就是。」
說完去看陳景書指著的那副畫,畫的是春日百花爭相開放的景象,一眼之下竟然呆住,痴痴迷迷的看了好久才恍惚道:「世上竟還有如此的筆墨……艷而不俗,媚而不妖,這落款是……牧雲主人,景哥哥,這牧雲主人是誰?」
陳景書道:「牧雲居是揚州城外小山上的一處院子,原是我大伯早年遊玩避暑的居所,這牧雲主人,自然就是他了。」
賈寶玉道:「常聽人說你大伯有四雅,書畫棋茶,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人。」
陳景書道:「可我大伯卻是連中六元,還是本朝最年輕的狀元,經濟仕途一日不離,如今不正做著左都御史?」
說完也不需賈寶玉反駁,陳景書一本正經道:「我們這樣的人家,如今不上進,日後可算什麼?沒有經濟仕途,哪裡來的錦繡繁華?難不成是躺在祖宗的基業上吃老本?再大的家底也經不起吃三代的,到時候又該如何?」
賈寶玉道:「我原以為哥哥是個懂的,卻不想也是這般看重金銀俗利?」
聽這話,陳景書道:「我自然比不得你的。」
比不得你心寬。
說完又問:「你今日來找我,是為的什麼?」
賈寶玉道:「原是來找哥哥一處玩的,我想著,咱們年紀相近多親近些豈不是好?」
陳景書點頭:「很好,不過你今日來的不巧,我這裡還有些功課未做完,等會兒先生要來檢查,寫的不好要打手板的,因此就不能陪著你了,不若我先打發人陪你到園子里逛逛,等我寫完了再去找你。」
說著對外面叫道:「松煙!叫松煙進來!」
不多時松煙進來回話,賈寶玉一見松煙竟是個面容普通的少年模樣,頓時失了興趣,心想與這樣的人一起還逛什麼園子?憑他有什麼樣的美景也都糟蹋了。
因此道:「哥哥怎麼叫個小廝進來,我見方才端茶的那位姐姐就很好,不如讓她陪我去吧。」
陳景書心中頓時十分不快。
進了人家上趕著和人家房裡的丫鬟親近算怎麼回事?
菖蒲是他房裡的人,雖無齷齪,但賈寶玉這般說也太冒犯了一些。
再說了,他一個大男人,賈寶玉都能往跟前湊,想靠在一處還牽著手什麼的,讓菖蒲陪著去那還得了?他是主子,高興不高興與賈寶玉都好說話,菖蒲卻不行。
想到這裡,陳景書道:「她一貫是伴著我讀書的,菖蒲磨墨好,旁人磨的我用不慣。」
下面的松煙心中暗道,不能夠啊,上回大爺你可還誇我磨墨好呢,怎麼又變成菖蒲姐姐啦?
好在賈寶玉不知道這事,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在哥哥這裡看會兒書,吃幾口茶,等哥哥的功課寫完了我們再一處玩去。」
陳景書道:「你若願意,我自然沒有不好的。」
陳景書如今的住所除了科舉用的書,就是從盧克思那裡弄來的洋人書了,他最近想要學點外語,以方便自己以後閱讀洋人書籍,畢竟翻譯有時候總會差了那麼點兒,比不得自己看,因此很是有不少洋文書。
只是不知這盧克思是哪國人,用的並不是陳景書認識的任何一種文字。
……雖然陳景書上輩子正經學過的也就是大學必考的英語。
啊,說起英語,四六級又是一把血淚啊。
這好不容易考過了,旁人穿越穿太早用不上也就罷了,他穿的這會兒都能見著老外了,咋還用不上啊!
大概唯一的安慰是,他問過盧克思,知道這會兒還是有英語的,不過跟盧克思不是一國而已
行吧,說不定以後能用上呢。
這麼想著,陳景書又繼續做自己的功課了。
只是不一會兒賈寶玉那裡就不耐煩了,他原以為就算陳景書要學什麼四書五經,屋子裡也該有幾本雜書,他只拿那個打發時間就是了,卻沒想到完全不是那回事兒,陳景書這裡半本雜書都不見,這麼一來,賈寶玉當然無趣了。
陳景書像是不知道似的繼續干自己的事情,又過了許久才終於停筆,算是結束了。
賈寶玉看著他桌上的書道:「那些哥哥不看了?」
陳景書瞥了眼道:「今日要寫的一篇制藝已經寫完了,那些是要看的棋譜,暫且不急。」
於是寶玉很開心的在陳景書的帶領下逛園子去了,玩到臨近傍晚才回去,送他走的時候陳景書笑容滿面的。
等賈寶玉一走,陳景書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叫人去問大伯回來了沒有?」
不一會兒有回話的來說陳孝祖剛回來,陳景書也不閑著,立馬過去,見了陳孝祖,他的臉上再次掛起笑容來:「大伯,有件事情求你……」
陳孝祖頓時喲了一聲:「能當得你一個求子,看來這回是真的得用上我了?」
陳景書嘿嘿兩聲,道:「今日榮國府的寶玉來了,我陪了他半日,今日射箭也沒練,棋譜也沒看,算是白耽誤了一天。」
陳孝祖道:「你不願意,日後他來了你不見就是。」
陳景書道:「我是敢給他甩臉子,就是把他關在大門外頭又能如何?還能把咱們家怎麼著了?只是如今林妹妹住他們家,我若是真給那位『寶二爺』好看,他們家女眷奈何不得我,少不得要在林妹妹那裡說幾句怪話,何況我瞧著寶玉一個小孩子,我與他不過匆匆一面,都道小孩子忘性大,他又是那樣的性子,哪裡就能過了正月里還惦念著,這就巴巴的跑來了?若非考慮這些,我今日才不理他。」
就算這樣,他也晾了寶玉一段時間呢。
陳孝祖道:「你想怎麼地?」
陳景書道:「若這只是我與寶玉的事情,那我自己也就辦妥了,左右他不喜經濟仕途,我多氣他幾回,再迂腐刻板些,他也就不來了,可這要是榮國府的打算,就還得勞動您出馬了。」
陳孝祖這才點頭:「我知道了。」
他對陳景書這番話還算滿意,至少能想到這些,說明他對賈寶玉,包括賈家都是有自己的看法和認知的,無論是否完全準確,但陳景書如今十歲,有這般想法已經不錯。
這些日子他將陳景書帶在身邊,想來也算初見成效了,既如此,一個賈家,打發了便是。
如此第二天的時候,傍晚當值的官員歸家,賈寶玉的父親賈政卻在路上被人叫住,回頭一看卻是陳孝祖。
賈政連忙道:「下官拜見大人。」
陳孝祖笑呵呵道:「行了行了,客氣什麼,你這是回去了?」
賈政道:「正是,不知大人叫住下官是有什麼吩咐?」
陳孝祖道:「吩咐倒不敢當,不過說幾句閑話罷了。」
他雖這麼說,但賈政卻不敢怠慢。
畢竟被御史這種言官特意找上本就不是什麼好事,何況找他的還是陳孝祖這個終極大御史,賈政心中將自己近日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迅速回想,卻依舊不明白陳孝祖何以找上他。
陳孝祖道:「聽說貴府上有個銜玉而生的公子?想必是有大造化的。」
賈政忙道:「不過是個頑劣小子,當不起什麼誇讚。」
「小孩子嘛,都愛玩,大了自然就懂事了,」陳孝祖依舊笑呵呵的:「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也得說呢。」
賈政道:「請大人示下。」
陳孝祖道:「你既也是為人父母的,想必能懂我的心,我家中這一代只得一個男孩兒,全家都指望著他呢,因此對他要求不免嚴苛了些,但這也是為他好,否則日後該怎麼擔得起家業呢。」
賈政聽到這話連連點頭:「正是。」
陳孝祖道:「昨日貴府二公子來我府上,景書與他玩了半日,竟是連我布置給他的功課都未做完,我知貴府人丁興旺,萬事不急這一時,只是……我們家怕是比不了的。」
「這……」賈政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下官教子無方,大人見笑了。」
陳孝祖道:「無妨,無妨,他們小孩子的事情我原不該說,你回去也莫要責怪你家公子,也不是什麼大事,我說這話也非是責怪,不過是做長輩的白操心罷了,想必你也是懂的。」
賈政連連點頭,也不敢再辯解,心中卻氣惱寶玉平日里自己不學好也就罷了,居然還去帶壞左都御史家的公子,再不管教,還不知他要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滿心怒火的賈政回到家裡,直接就往王夫人的院子去了,不想卻未見到人,問起才知道王夫人正陪老太太說話呢。
賈政哼了一聲,含怒道:「罷了罷了,也不找她,去給我把寶玉叫來!」
於是這一晚,賈府又是好一陣雞飛狗跳,一會兒老子要打兒子,一會兒老娘要護孫子,有叫喚的,有抹淚的,總之是熱鬧的很。
陳景書自然不知道賈政鬧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只是聽了陳孝祖的話后問道:「這般,豈不是更讓林妹妹為難?」
陳孝祖道:「那也得有的為難才行,人就是這樣,他們若是伸伸手就能打的著我,自然是要恨上我,可若是他們打不著,只能仰頭看著我,那麼他們不僅不會怨恨,日後反倒更加恭敬,如今賈家該擔心是不是惱了我,他們家的齷齪事兒可不少,真有御史彈劾,怕不是要寫個上萬字的摺子才夠。」
賈家不做多餘的事情還好,若是做了,警告一下也是應該。
就算不說黛玉,那賈家敢把主意往陳景書身上打,這就是陳孝祖絕不能忍的事情。
如今事情還小,但若不叫賈家某些人知道疼,他們下次就敢做的更過分。
陳景書聽到陳孝祖的話倒是安心不少。
陳孝祖看著他鬆了口氣的樣子不由好笑:「對了,你過些日子打發人去見見你那妹妹,你的書她已經看完了。」
陳景書眨巴一下眼睛:「這事兒您都知道?」
陳孝祖道:「總不能白拿皇上的俸祿不是?」
陳景書猛地瞪大眼睛:「您是說——」
陳孝祖道:「這事你知道就罷了,別對別人說起。」
陳景書連忙點頭:「這是自然。」
想了想又遲疑道:「只是,您這麼干,是不是……有點以權謀私呀?」
陳孝祖一臉正直:「既然一時不能有什麼大用場,他們也不能白拿皇上的俸祿呀。」
陳景書:「……」
不過好在陳孝祖的基本判斷沒錯,賈寶玉消停了,黛玉那裡也沒受什麼影響。
就在陳景書鬆了口氣的時候,賈府里再次熱鬧起來。
薛家終於到了。
原本聽說陳景書給她送東西來,黛玉心中很有幾分歡喜,畢竟相比起來,賈家雖是她親外祖家,但之前許多年根本沒有見過,她又如何能一下子親近的起來?
反倒是陳景書在這距離揚州千里之遙的京城,與她算得上是舊相識。
卻沒想到陳景書來了,賈母也打發人請他來見,可陳景書與她根本算不上是說上了話。
黛玉心中雖然失望,但也明白幾分。
若外祖母身邊只她和寶玉也就罷了,偏偏家裡幾位姐姐妹妹都在,陳景書是怎麼都不可能久留的。
實際上黛玉也不明白賈母這回怎麼完全想不起讓姐妹們迴避的事情。
陳景書與她說的那幾句話,她聽著也知道不過是一時應付的客套話,陳景書既然親自來,黛玉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只為了說幾句客套話的。
心裡想著事兒,黛玉又陪著賈母說了會兒話,因賈母年紀大了,一會兒便有些疲憊,幾個姑娘也很快告辭。
黛玉也回自己的房間去。
如今黛玉住與賈母屋子相連的耳房裡,原是個小暖閣,因賈母對她喜愛,一時也離不得的,就先讓黛玉住賈母這裡陪伴,等明年開春再收拾別的住處。
房間不大,但勝在小巧精緻,黛玉住著也合適。
這會兒陳景書送來的東西已經都被妥妥噹噹的送進來了,結結實實的幾口大箱子,有些房間里放不下的,就暫時擺在門外院子里,跟著黛玉從揚州來的丫鬟雪雁和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丫鬟紫鵑正安排人把東西收起來。
賈母在後頭自己的庫房裡分了個小隔間,留著給黛玉放東西,這會兒雪雁和紫鵑就是指揮人把東西整理登記清楚,黛玉看過後,一時不用的就拿去庫房收起來。
黛玉才剛坐下不一會兒,紫鵑就進來道:「姑娘,東西都清點好了,另外和林大人的書信一起擺著的小箱子我們沒動,姑娘要不要看看?」
黛玉問道:「都有些什麼?」
紫鵑道:「都是一些揚州土產的小玩意,一些筆墨紙硯,還有一些咱們這裡不常見的布料,剩下的小箱子里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黛玉看了看,把一些土產玩意分了,送去各處姐妹那裡:「也不值什麼,不過留著玩罷了。」
倒是那筆墨紙硯那一份,黛玉看了愣了一下,原本要分的,卻沒有再動。
布料是春季的料子,這會兒就只好先收起來。
處理完了那些,黛玉才有空看林如海給她的書信。
熟悉的字體,熟悉的語氣,林如海在信中說了自己在揚州一切都好,又關心幾句黛玉在賈府的事情,問了她的身體,說京城不比揚州,更冷一些,要她注意保暖,莫要吹風。
黛玉看著看著就濕了眼睛。
一封信讀完,卻又忍不住再看一遍,直到雪雁道:「姑娘快別看了,我和紫鵑姐姐都好奇那小箱子里是什麼呢。」
黛玉這才抹了眼淚,道:「你好奇,自己去看就是,我攔著你不成?」
紫鵑笑道:「姑娘不說,哪有我們擅做主張的道理?我之前見送來的東西都精緻的很,可見揚州是何等好地方了,怪道能養出姑娘這樣神仙似的人物呢。」
黛玉啐道:「行了行了,我不過說了一句就引出你這麼多話來,你既然要看……去把那箱子拿過來吧。」
比起之前的大箱子,這小箱子就小巧多了,十來歲的雪雁也能輕鬆抱過來。
黛玉自己也很好奇這裡頭會是什麼。
待箱子打開,雪雁不由哎了一聲:「就是些……書?」
這箱子不大,裡頭卻還整整齊齊的裝了半箱的書,黛玉隨手翻了幾本,都是些遊記小品之類用來解悶的書,只是翻到下頭一本的時候,藍色封皮上熟悉的字體讓黛玉手下一頓,隨即把手上的書一併放下道:「就是些解悶的閑書,這邊是什麼?」
箱子的另一邊裝著幾個小匣子。
黛玉打開其中一個,卻見裡頭整整齊齊放著一疊銀票,共有近兩千兩之數,另外的兩個匣子里就是一些散碎銀子和金銀錁子。
雪雁道:「老爺還送銀子來?」
黛玉抿唇笑道:「這不是快過年了?」
當然,黛玉心中知道這些銀子恐怕不是為過年,而是為了讓她在賈府過的好些。
她一個小姑娘,給的銀子太多也不好,如今這般就剛好。
這麼說著,黛玉把那幾個匣子遞給紫鵑道:「銀票就先收起來,碎銀子就放在外頭用,那一盒金銀錁子你和雪雁拿去玩吧。」
紫鵑道:「姑娘,這如何使得……」
那金銀錁子加起來也是不小的數目呢。
黛玉道:「給你就拿著,竟還有嫌棄銀子不好的?」
說罷也不理紫鵑,自去看箱子里剩下的東西了。
紫鵑知道她性子,也只好把東西收下,心中卻想著,林姑娘平日雖有些小性,但卻不是小氣刻薄之人,待他們這些丫鬟下人也向來寬容,這樣的主子反倒比那看著處處玲瓏妥帖的要好相處呢。
黛玉卻見那小箱子里最後卻剩了個銅管樣子的東西。
金色的外表閃著金屬的光澤,兩頭有花鳥雲紋裝飾,拿在手裡十分輕巧,不知是什麼東西。
雪雁道:「姑娘,這下頭還有一封信呢。」
信未封口,黛玉忙抽出來看,就見上面是一行行她熟悉的小楷字體,寫著的正是這銅管的名字叫做萬花筒,往後就是介紹這萬花筒是何種東西,該怎麼使用之類。
黛玉照著上面所說,將銅管的一頭湊近眼前,果然見到其內部有顏色鮮艷的花紋圖形顯現,另一隻手配合轉動,看到的花紋就隨之不停變換起來,就算是黛玉也不由為這奇妙的景象吸引,一時竟捨不得放下。
一旁的雪雁見她拿著個銅管看來看去,不知是什麼趣味,不由在旁邊催促的好幾聲,黛玉這才回神,把手中的萬花筒遞給她:「喏,眼睛從這頭往裡面看,另一隻手轉動另一頭……」
雪雁照著她說的做,一下子就驚喜的叫起來:「呀!姑娘,這是什麼東西,真好看,裡頭的花樣還會變呢!」
黛玉由著她玩,自己卻看著那熟悉的小楷,那紙張下頭有一個小小的梅花印記,和黛玉之前讓人收著的筆墨紙硯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在揚州,少有人不知道這個梅花圖案的。
這是陳家作坊的標誌,也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東西。
陳孝祖極擅書畫,無論是先帝還是當今聖人都數次誇讚過,但陳孝祖向來講究,他的筆墨紙硯都有專用的,這便是陳家自己家裡的作坊。
陳家的作坊以工藝精緻,品質上乘出名,如果給大晉的文房用品排個前後,陳家出的一定是精品中的精品。
但這陳家作坊的東西從不對外售賣,只供自家人使用,外人雖然聽說其名,卻少有能夠用上的,可謂一紙難求。
不過每年年底,若有多餘積壓的,也會在陳家的書齋售賣一部分,數量少價格高,而這些上頭就帶有標誌性的梅花圖案,陳家的作坊都是自家用,並沒有取什麼名號,人們就乾脆以梅花紙,梅花筆一類的名號稱之。
黛玉今日一見那東西,就知道這必定是陳家的梅花紙了,這東西每年售賣的數量極少,林如海也不一定買得到的,這回能送來那麼滿滿當當的一箱,黛玉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林如海送的,如此她又怎麼捨得當做尋常的筆墨紙硯拿去送人。
至於說萬花筒嘛,黛玉之前從未聽說,而且陳家的作坊也不產這些東西,他們專心文房呢。
但只看那朵小小的梅花,黛玉就知道這一定又是陳景書的手筆,再把那封說明書往後看,果然見到後面寫著:「近日研習洋人書籍,略有所得,制萬花筒一枚,特此奉上,只做解悶之用。」
「哼,還說要考生員,整日的不務正業。」
話這麼說著,心裡卻忍不住甜起來。
正在和紫鵑一起對萬花筒新奇不已的雪雁一回頭就見著黛玉一人呆坐著:「姑娘一個人笑什麼呢?」
黛玉瞪她一眼:「有玩的也不省心,不想玩了就還給我。」
說著假意伸手去要,雪雁正在最新鮮的時候,哪裡願意給,一連求饒。
她年紀小,這麼一打岔就糊弄過去了,頓時想不起前頭的事情。
黛玉卻盯著箱子里那本《制藝三十篇》想著:「若是只顧著玩,學問退步了,看我饒不饒你。」
又想,呸,他學問退步不退步,跟我有什麼關係?
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最後還是把那冊制藝拿起來了。
……就、就隨便看看而已!
陳景書道:「哪裡就這麼說了,我倒是覺得你去參加也好。」
何昕眼睛一亮:「你覺得我能中?」
對陳景書的學問他是很佩服的,兩人一處玩,何昕早對陳景書拜服了,尤其在讀書科舉的事情上,陳景書說話比他老子都好使。
陳景書無奈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家向來是論軍功的,這麼多年未有一個人踏足科舉考場,因此真要說起什麼,恐怕難有人能給你傳授什麼經驗,明年的童試去參加一回,也不拘就一定要中了,我們如今不過十一歲,自古以來十一歲的秀才又有幾個?不過是去長長見識罷了。」
何昕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回去就跟我爹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