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西嶺

傳訊器的聲音成功的打斷了兩個人欣賞美景的興緻。

尤可摟了一把頭髮，表情有點苦手，道：

「看起來第一層第三段的關鍵點就在於，如何近地登陸了，對吧？」

男生舔舔嘴唇道：「這個地，是指古早地球？」

瑞亞點頭，眯了眯眼睛，望著前方，火星在逐漸靠近，黃色的星體帶著點赤色裂紋，較之前面的木星來講，分外嬌小可愛。

尤可肯定地說道：「這是火星。」

「…」

「接下來，就是地球了，對吧？」

瑞亞看他一眼，難得調侃：「我還以為機甲系的都跟張透學長一樣，建模方面完全抓瞎呢。」

尤可哈哈一笑，面容舒展開來，竟有種說不出的清朗感，「張透學長估計是在謙虛啦。」

話罷，他關切道：「腿感覺怎麼樣了？」

若是不行，身為學長，為學妹一戰還是不需要多做考慮的，尤可心中點頭。

瑞亞拍了幾巴掌大腿，笑道:「不過是模擬子彈，疼一陣過去就沒事了，學長用不著擔心。「

尤可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道：「你是女孩子嘛，總是比較擔心你。「

瑞亞笑了笑，沒再接這個話題，轉頭道：

「學長選選機甲吧，「她指了指當初組隊收繳來的戰利品，張透他們沒想到尤可釜底抽薪開走了飛船，以至於那些戰利品畢設還破爛一樣的堆放在角落。

「——也讓學妹我來看看機甲系排名前百分之十的人，到底是什麼風采。」

「…」尤可驚詫，幾秒后笑開：「學妹怎麼知道的？」

我可是記得剛開始你對我的名字毫無反應呢。

瑞亞認真回答：「失重帶遇到學長時，就覺得學長本事很不錯，你的隊友倒下的那麼快，就你撐到了最後。」

「一個人引開幾個機甲系的戰火，還是很需要真本事的。」

「而且，無論是失重帶還是剛才的食物供給站，先後有兩位大五機甲生肯定了學長你的能力。」

「最後，我一直記得，在失重帶遇到學長時的那個供給站——它距離建模山前十號入口非常近。」

前十號。

我可是28分的成績97號入口進來的。

尤可：「…」

「至於名次，」瑞亞攤手，「我瞎猜的。」

尤可：「…」

尤可舔舔嘴唇：「我沒打算扮豬吃老虎——」

「——我明白。」

瑞亞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面上露出笑容，「學長心地不壞的，只是不是很願意去思慮很多，個性隨遇而安而已。」

尤可：「…」

男生嘆氣，嘟囔道：「學妹別說的那麼直啊，搞得人怪難為情的。」

…

…

第三波供給站來的很快，雪白玉台一樣的模樣，中凹造型，卧著許多的飛天石雕，從高低到低洼，漂浮在空中，橫亘在火星和地球之間——再近點，再近點就能夠看得見那顆水藍色的星球了。

難得一次的好運氣，二十個供給站只被攻破了一個。

「看來我們的進度，在第二段的時候反超上來了啊。「尤可伏在一個卧倒美女的石雕後面，壓低聲音道，語氣帶著點喜悅。

瑞亞看了看尤可的樣子，石雕脖頸上長了個男生腦袋，背後的槍管沒有露出來，點點頭，「確實是趕上來了。」

隨後，拍了拍石雕豐滿的胸脯。

尤可：「…」

尤可面紅耳赤：「學妹你在做什麼！」說著身體不自覺的遠離石雕圓滑的曲線。

瑞亞一本正經道：「欣賞人類文明的奇迹，石雕的傑作。」

「…」

「這器官雕刻的真是惟妙惟肖，學長你在想什麼。」

尤可：「…」

尤可吭哧半天，紅著臉道：「…讓我們換一個輕鬆愉快的話題吧。」

供給站中央照例是交火區，奇特的是，第三段的供給站配備的守衛力量十分單薄，偌大一個供給站，只有一對機甲機械系在硬抗——

而且還不象是前面幾個供給站那種『寧死不屈，要過就撕了我的陣亡光膜』般樣子，反倒是，打打停停，打不過就跑。

敵進我就退。

敵再進我就跑。

「…」

瑞亞趴在邊沿上，瞧著場中鬥雞一樣的兩撥人，沒忍住扯扯嘴角。

尤可吹了一個低啞的口哨，抬抬下巴，示意瑞亞注意場中攻擊的低年級組合：

「和你同級的琪茗雅。」

「小名人兒啊。」

瑞亞歪頭：「？」

尤可笑了起來，拍拍學妹的肩膀，給她指道：

「場中的低年級組一共只有五個人，分工很明顯。」

「雙機甲，雙機械，單建模，二二一，還行。」

「那個單蹦的建模系，就是大三建模系的小公主琪茗雅。」

瑞亞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金髮碧眼，毫無疑問是個麗人，縱然戰鬥中面容焦急，滿臉灰塵，也沒掩住她不錯的姿色。

那雙藍眼睛我見猶憐。

「是個漂亮的姑娘。」瑞亞點頭。

「…」尤可聽到這話，轉頭仔細打量了瑞亞的長相，心中暗道跟你相比她不算什麼，搖了搖頭沒接話，反問道：

「又不知道？」

瑞亞：「…」

瑞亞誠實的點頭。

「好歹也是同級啊，」尤可笑她，「同級里的明星都不在意，學妹怕真是活在外太空啊。」

瑞亞：「…」

「還沒進大三就提前被建模系主任預定成了關門弟子，家族在江南域也算是有背景。」

「小姑娘自己也是爭氣，天賦還不錯。」

「人也長的可愛漂亮。」

「所以。」尤可拍拍手，資料普及十分到位。

瑞亞嗯了一聲，「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然而瑞亞犯了一個錯誤。

她錯估了尤可的天賦。

她以為尤可表現出來的就是全部。

卻壓根不知道琪茗雅的天賦究竟是個什麼程度，才得到了尤可一句天賦還不錯的評價。

她明白這世界上多的是人身懷重寶，卻心性懶散。

不是懷璧其罪，而是壓根沒多大興趣。

喜歡流雲不是錯。

喜歡黃金也不是錯。

她只是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爆炸，竟然碰上了一個這樣的人。

尤可不是扮豬吃老虎。

他本身就是一頭猛虎。

懶脾氣的猛虎。

場中戰鬥吃緊，瑞亞專註的盯了一會，忽然眉頭一挑，拉了一把尤可：

「學長，你看那個機械系。」

要是瑞亞沒看錯的話，那這名機械系學生當真是有鬼斧神工之能。

尤可很聽話的盯了一會，訝異的睜大眼睛：「這姑娘可以啊。」

「我可從沒見過組裝槍械速度這麼快的——」

「——而且她還會再創造，」瑞亞提示尤可更進一步，場中一名機甲系正好接過那女生組裝過的機槍，掃射的頻率很明顯上了一個level：

「——人肉永動機啊。」

尤可專註的看了一會，忽然促狹一笑，「我知道她是誰了。」

「是誰？「

「我們同級的一個機械系，叫西嶺雪。」

「手上功夫極好。」

「是理想的partner。」

「但是——」

「嘴有點損。」

瑞亞：「…」總覺得這話意有所指。

「不太讓人愉快。」尤可一錘定音。

就算是大五生只有兩個人，也依舊是無法匹敵的密切配合，精準的射擊，密集的火力壓制。

琪茗雅喘著粗氣，手掌剋制不住的顫抖，汗水打濕了指尖，尖銳的蜂鳴刺的她耳膜疼。

精神力化作的防禦層泛著細碎的白光，如同龜裂，模擬子彈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個痕迹，眼看就要破碎，旁邊大四機械生西嶺雪當即開口罵道：

「搞什麼呢，加固防禦層啊！」

「抖個屁啊！有本事上沒本事滾！「

語氣之惡劣弄得琪茗雅眼圈一紅。

但是她咬咬牙，沒哭出來。

這是我自己要求的，她在心中默念，我自己要求的建模單核心，我自己要求的獨擋一面。

那麼事到臨頭，撐不住了，就怪不了別人。

——然而再用力想，也忍不住漫上心頭的委屈，濃烈的情緒熏得她眼眶一陣一陣的酸疼，真想放聲大哭。

「夠了，西嶺！」另一個機甲系大四沒忍住訓斥道，「小雅已經很難過了，你就別火上澆油了！」說完轉過頭來，瞄準射擊，密集的火力對準了對面的兩個大五。

西嶺雪不可置信的瞪著他，「齊樂寶，你說什麼，你再給我說一遍！」

「…」

「本來就是她爸求著我們組的這個隊，不然老娘早就單飛去了，還陷在這裡？」西嶺雪不客氣的說道，言辭間毫不掩飾對於琪茗雅這種關係戶的鄙夷。

「…」

齊樂寶臉色頓時難看，「我們已經是進度最快的一批人之一了，我就不信你自己能強到哪裡去！」

「哈！」西嶺雪吵架吵得來勁，手上功夫卻絲毫不減慢，槍械在她手裡如同溫柔的麵糰，任由搓圓壓扁，

「我有多強你不知道嗎？」

「齊樂寶你這個見色忘義的傢伙。」

「該不會是看上小琪茗雅了吧。」大四機械生惡劣的大聲道。

齊樂寶：「…」

齊樂寶忍無可忍，密集的火炮中看著對面兩個大五生悠哉游哉的跑路，停了手這才低聲罵道:

「你給我閉嘴。」

「小雅比你強得多。」

「誰稀罕跟你組隊！」

旁邊兩個大四生很有默契的不作聲，站在齊樂寶背後裝沒事人。

「…」

西嶺雪一滯，覺得自己這一天來累死累活，供給他們槍械，一人做兩人活兒真是瞎了眼了——不待她罵出聲，就聽到一個譏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們稀罕啊。」

西嶺雪：「…」

西嶺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她猛地回過頭來。

瑞亞微笑的站在他們背後，一手勒住琪茗雅的下巴，手指危險的摸在琪茗雅頸動脈上，另一隻手很輕鬆的撣了撣背後狙擊/槍的槍管。

尤可在她身後尷尬一笑。

「各位學姐學長，晚上好啊。」瑞亞涼涼道。

琪茗雅紅著眼眶沒忍住發出了一聲嗚咽，隨即被瑞亞的手指掐的喘不過氣來。

「你放開小雅！」

齊樂寶心急如焚，暗罵自己糊塗，怎麼能疏於防守，明知道險勝過後的短暫時間最容易出現閃失，卻還是陷在了和西嶺雪的嘴仗里。

如此膚淺，如此愚蠢。

「…」

西嶺雪有點發愣，她眼睜睜看著瑞亞沖自己眨了眨眼。

「…」

什麼？我不認識她啊？

雪寶寶一臉懵逼。

其餘幾個大四生見狀抬起了手中的槍，尤可見勢不好，趕緊走出來打圓場：

「大家別這樣。」

齊樂寶驚道：「尤可！你們隊不是早就…」

尤可無所謂攤手，「所以我現在是組的新隊。」說著，他指了指一臉冷漠的瑞亞…還有她懷中『小鳥依人』的琪茗雅。

「….「

一聽這話，齊樂寶臉色又復難看，他拉開槍栓，「尤可，咱們都是同級，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是我們的人數你也是看到了，識相的，趕緊放下小雅走人，不然——「

他抖了抖扣扳機的手指，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別怪我們讓你玉石俱焚。」

尤可吹了聲口哨，大拇指指了指瑞亞。

瑞亞笑眯眯道：「學長別裝了，你和雪學姐剛才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琪茗雅是吧，琪茗雅可是你們隊伍的核心——甚至也可以說是你們這個隊伍成立的關鍵。」

「丟下她，或者為了一鍋端我們，斃了她？」

「你覺得我信嘛？」

瑞亞言辭間的輕蔑之意不能再明顯。

「…」

齊樂寶瞪眼睛，「你叫她雪學姐？」

瑞亞：「…」

西嶺雪：「…」

「我他媽不認識她！」西嶺雪氣的臉都紅了，手掌胡亂揮舞，「別想扣通敵的屎盆子在我頭上！」

瑞亞笑道：「學長真是抓得一手好重點。」

「明人不說暗話。「

「帶刺的寶石有人嫌棄，自然有人喜歡。」

「我們不如，一換一。」瑞亞嘴唇動了動，吐出惡魔般的話語，刺激的受挾持的琪茗雅忍不住渾身顫抖，淚水溪流般順著臉龐淌下。

說著，她指了指旁邊一臉怒容的西嶺雪，又指了指琪茗雅。

「…」齊樂寶強忍住心中的驚駭，不死心的展開話題：「看你也是背著狙擊/槍，你們組要個機械系的幹嘛？」你自己不就是個用槍的嗎。

「…」瑞亞看了看尤可，挑眉。

「你看不如這樣，」齊樂寶舔舔乾澀的嘴唇，拚命開動腦筋緩解危局，「這個供給站我們也算打下來了，用物資交換怎麼樣？」

瑞亞看了看不遠處一捆捆墨綠色的物資，歪頭微笑道：

「好啊——」

齊樂寶臉色一松，嘴角就要裂開，只聽到瑞亞後半句：

「——一捆物資加上一個學姐，交換你們隊伍的核心。「

齊樂寶：「…「

西嶺雪：「…「

尤可：「…「

尤可沒忍住，用手捂住了臉。

「還有，「瑞亞望著齊樂寶快要氣到爆炸的臉色，慢條斯理道：」糾正學長一個錯誤。「

「誰說我是機械系的了？」

尤可：「…」

尤可不可置信的望著她，無法相信自己腦海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