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拒絕
「這麼多玫瑰花還有蠟燭，好浪漫啊！」
「答應他、答應他、快答應他的表白啊……」
「小淺、小淺，你倒是說話啊，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他啊？」
四周突然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嘈雜聲音，讓藍淺從黑暗和無知無覺的狀態中驚醒。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操場上，周圍擠滿了人群，各種叫好聲和起鬨聲不停地從人群中傳來。
「小淺，你怎麼了？怎麼一直發愣啊？王言川正向你浪漫地表白呢，你要不要答應他啊？」
衣服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藍淺轉頭，對上了一張興奮得通紅的臉蛋——熟悉又陌生的一張臉，藍淺認出來是她大學時同寢室的同學張亞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藍淺望向了操場中央正捧著一大束玫瑰花的男生——王言川。
那個頂著一張人模狗樣的面孔，表面上溫柔多情，背後卻使盡手段誣陷她、害她一無所有、搶奪了她榮耀的前男友。
藍淺的思維慢慢清晰起來，屏蔽掉周圍嘈雜的吵鬧聲，她終於從腦海深處挖掘出了這份記憶：
當年藍淺在大學時成績優異，長相更是清純漂亮，雖然不太愛打扮，仍然不掩其風華，被追捧為系花。若不是因為不愛出風頭，怕是校花的位置也不遑多讓。
追他的男生當然不少，但她性格乖巧又有點內向，而且對那些追求她的毛頭男生們只感到有點煩惱並沒有心動的感覺，所以都一一婉拒了。
王言川是追求她的人中最顯眼的一個——模樣長得不錯，裝衣打扮也算得上時尚、出手大方，是學校社團里的活躍分子，可以說是典型的校園風雲人物。不過藍淺總感覺他為人有些輕佻，對他並無好感，所以一直沒有答應他的追求，直到這場聲勢浩大的表白。
那天晚上，藍淺被同學以有事情為由叫到學校的操場上。那裡已經提前用無數蠟燭擺了一個巨大的心型圖案，王言川抱著一大束玫瑰向藍淺表白，讓她做他的女朋友，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聚集了許多或知情或看熱鬧的學生。
周圍的討論聲、起鬨聲不斷，藍淺沒有覺得多少浪漫反而覺得有種被打擾和被騙的慌亂感。她本想婉拒，只是周圍人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個勁兒催促她快些答應，還有人自顧自地把她推向王言川的懷裡。
她本來就性格溫柔不夠強勢，不懂得直言拒絕，加上眾人的不停鼓動，心一軟便答應了下來。
藍淺回憶完畢，輕「呵」了一聲，心裡冷笑——誰能想到，在這場表白之後不過兩個多月，藍淺在王言川的嘴裡就從溫柔可愛、品學兼優的乖乖女變成了虛偽勢利、盜取他作品的虛偽拜金婊。
這樣的「深情和浪漫」，她可真是承受不起啊！
藍淺用玩味的眼神將周圍的人群掃視了一圈，目光定在操場中央的王言川身上。她舉起雙手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各種嘈雜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神情準備看一場大戲。
藍淺當然不會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她會為大家奉獻一場精彩的劇目。至於是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那她就不能保證了。
「王言川，你說想讓我當你女朋友，是真心喜歡我嗎？」藍淺雙手抱臂，眼神淡漠，完全不為周圍熱烈的氣氛所動。
「當然啦，我不是已經說過很多次我愛你嗎？」王言川覺得藍淺忽然變得好像和剛才有點不一樣了，不過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只能當成是錯覺。
藍淺忍住噁心，抖落滿身的雞皮疙瘩繼續問：「那如果我請你做一件能讓我快樂的事情，你一定會幫忙的吧？」
「只要能讓你開心，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所謂。」王言川一臉浮誇的表情，故作深情地回答。
「那就太好了，這個事情很簡單的，只要……」藍淺故意拉長了音調，丹唇微翹，「你以後別再來煩我，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就可以了！」
人群靜默了幾秒，然後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塊巨石一樣，瞬間騷動起來。所有人都面帶驚詫，眼神在藍淺和王言川之間來回掃視，互相不停地交頭接耳。這一幕顯示極其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
王言川聞言臉色瞬間難看得不行，拿著玫瑰花的手攥得極緊，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他心裡怎麼也沒想到藍淺居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明明已經精心設計好了一切：騙她過來的人、擺放好的道具、混在人群中幫他推波助瀾不停叫好起鬨的人，還有催促讓她答應的的人……一切都順利地按著他安排在走。
今天他非要把這朵高嶺之花摘下不可。怎麼突然會……
他煩躁得恨不得立刻把手裡的玫瑰砸在地上衝過去質問，不過到底忍了下來——現在身上溫文爾雅校園男神的好形象可是花費了不少力氣和錢財，他不想輕易破壞。
王言川微轉頭用眼神暗示了旁邊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看到后立馬大聲質問起來：「藍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位同學貴姓？」藍淺扭頭看向那個男生，勾著嘴角問道。
「你管我叫什麼？我是問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那個男生的口氣很不好，氣勢洶洶。若是之前的藍淺估計會被嚇倒不敢做聲。
不過現在嘛，呵呵。
「哦，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藍淺用看稀奇物品一樣的目光看著這個男生，「必竟得多不容易，才能碰到一個像你這樣連剛才那麼淺顯易懂的普通話都聽不明白的人。你的語文老師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啊。還是說，你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
「噗……」
藍淺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一些強忍卻沒忍住的笑聲。那個男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是嘲諷他傻，當即捏著拳頭就想朝藍淺走去。不過他馬上又定住不動了，因為他看到了藍淺向他掃過來的眼神。
那絕不是一個普通大學女生該有的眼神，深沉又冰冷，連一些兇狠的男人也不會有那樣的眼神。他心裡沒由來地有些害怕和慌亂。那眼神只看了他一瞬就收了回去，彷彿只是隨意掃過，但他已經不敢再放肆了，趁著人潮擁擠悄悄地向後退去。
藍淺根本沒將那個男生的小動作放在眼裡，她面帶微笑地走到王言川面前，像請求他人幫一個微不足道小忙的好學生一樣，語氣溫柔請求：「既然你真心喜歡我，一定會幫我這個忙的，對吧？」
要說王言川的表面功夫真是修鍊得不錯，即使被人在眾目睽睽下這樣拒絕，他不僅能忍住咆哮出口的衝動，臉色也只是陰鬱了一些，並沒有滿面怒容的樣子。
「小淺，不要胡鬧了。你如果不喜歡這些布置，我明天可以買你喜歡的東西，水晶項鏈或者是金耳環都可以。只要你喜歡，我都買給你好不好？」王言川沒有直接回答藍淺的問題，反而話鋒一轉將這一切歸結到藍淺不喜歡他的安排上面。
呵……藍淺嘲弄地輕哼一聲。她還真是小看王言川了，短短一句話就將現場的情形扭轉了一半。若非知曉王言川虛偽真面目和了解藍淺性格的人，八成得把藍淺當作是一個作天作地、不珍惜眼前深情人的拜金女了。
藍淺的視線快速地掃視了人群幾眼，果然發現有些人開始沖她指指點點，還帶著點看不起的樣子。
「你今天的安排我的確一點兒也不喜歡。「藍淺沒有一開始就反駁王言川的話，反面順著他的話表示同意，讓周圍的人群更是對她搖頭嘆氣，不過緊接著她繼續說道：
「我記得很清楚，我拒絕你的次數不下於三次，而且每次都說得很明白，沒有一點含糊其辭。至於你送給我的禮物，無論價值如何，無論是鮮花香水還是項鏈耳環，我沒有一次收下過，我的很多同學都可以為我做證。」
藍淺的語速不疾不徐、音量適中，音色清亮，聽起來很悅耳。而她話里的內容也直接反駁了她根本不是因為嫌棄沒有高價禮品才拒絕他。
圍觀的吃瓜群眾對藍淺的感觀一下子好多了，反而對王言川產生了疑慮——他剛才說的話猛一聽，讓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為是藍淺的問題，可憐他一腔深情被錯付。可現在發現，人家女孩壓根就不稀罕他送的東西，而且早就拒絕過他多次了，和什麼項鏈耳環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那他剛才的話……
大夥也都不傻，腦子轉了一轉就明白王言川剛才明顯就是故意讓大家想歪，想甩鍋給藍淺就。
大家頓時對王言川沒什麼好印象了：沒有人喜歡自己被人當傻子耍、當槍使。而且作為一個男生，就算表白被拒絕了，也不應該使出這種抹黑女生名聲的手段去挽回顏面。
藍淺滿意地看著人群被扭轉回的態度，並沒有就此住嘴。來而不往非禮也，你王言川這麼殷勤地為我設套，我不回敬一下還真不對起我自己。
「心形蠟燭和大束玫瑰所有女生都喜歡，我也不例外。如果今天這一場表白是兩個彼此有情的人一定會非常浪漫。但是你就早知道我的態度，卻還讓人騙我過來，更是在這樣一個人群聚集地方製造這樣大的聲勢，你真的……」藍淺目光銳利地盯著王言川，語氣冰冷，「不是在以勢壓人，逼我同意嗎？」
王言川猛地抬頭看向藍淺，再也維護不住鎮定的神色，臉一下子拉老長，被人當眾說出陰謀的感覺太不好了，他不由地有些心虛。
周圍人群也若有所思起來，特別是女生。剛看到這些精美的蠟燭和花朵時的確覺得浪漫有情調，恨不得自己是被表白的女主角。可現在試想一下如果表白對象自己根本不喜歡甚至討厭的話，那就只剩下煩躁和厭惡了。
眾人看向王言川時眼神再次微妙起來——原來所謂的校園男神、深情王子居然是個玩弄手段逼人答應表白，不成功就反甩鍋給女生的心機男。
這表裡不一的男主角和不停反轉的情節，讓目睹了這場大戲的圍觀群眾大呼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