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思慮未完,手背上只覺一陣粗糙,已被李延齡握在手中。
李延齡拉著她轉身就走。
朱贏走了幾步覺著不對,道:「夫君,回去不是走右邊么?」
「誰說要回去?」李延齡步履不停。
朱贏:「……」
「不回去去哪兒?」朱贏問。
李延齡眯眼看了看遠處,一臉冷峻地蹦出兩個字:「逛街。」
朱贏腦中一陣混亂,這直男要跟她手牽手地逛街?等等,她玩金蟬脫殼不就是怕被王府發現她犯府規嗎?這哥們兒這會兒牽手秀恩愛,還不得秀進祠堂去啊?
「夫君,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反正時間也不早了,明天再來逛也不遲。」朱贏試圖曲線救國。
李延齡低頭看她:「擔心被罰?」
朱贏雞啄米。
「別怕。」男人忽然放柔了聲音。
朱贏心中一陣激動,這是保護傘要發揮作用的節奏么?
「我會陪你一起跪的。」男人接著道。
朱贏恨不能以頭搶地。
不過既然結局已無法改變,朱贏自不會愁眉苦臉地掃男人的興,當即開開心心陪男人逛起街來。
這一路走來,男男女女見了不少,但手牽手的……目前為止好像就她和李延齡這一對。朱贏抬頭悄悄看了眼男人的側顏,正好男人也側過臉看來,目光相撞的瞬間,朱贏彷彿聞到一股濃濃的狗糧味。
可惜朱贏為了掩飾身份穿了一身丫頭的便裝,而李延齡么……這哥們兒對衣裳的要求似乎也只限於合體而不破了。
身為服裝設計師兼妻子,朱贏深覺慚愧,要知道上輩子邁克爾百分之八十的衣服都出自她手。有道是人靠衣裳馬靠鞍,以李延齡的身材,若是好好為他設計幾套衣裳,應該能帥出一個新高度。
不多時李延齡帶著朱贏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花鳥市場。
朱贏:「夫君,來這做什麼?」
李延齡看她一眼,道:「不是要給老頭買壽禮么?」
李延齡給他爹買了一隻鸚鵡,還是未開口的。
朱贏擔心:「如果老闆不厚道,這隻鸚鵡根本不會說話怎麼辦?」
李延齡老神在在:「無妨,不說話,也比說他不愛聽的話要好。」
朱贏覺他語出深意,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之後,夫妻倆終是回了王府。
齊嬤殺來崇善院時,朱贏和李延齡正在吃晚飯。不待齊嬤開口,李延齡便道:「無需多言,回去告訴母親,晚飯後我與朱贏自會去跪祠堂的。」
齊嬤一句話沒說便被堵了回去,悻悻而回。
飯後,夫妻二人老老實實出了和光居,向祠堂行去。
朱贏甚感鬱悶,方才翻了下王府府規,出去不戴帷帽居然要罰跪祠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四小時呀!
她怨憤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罪魁禍首,卻見那人負著雙手,背影挺拔長發飄飄,縱是不見表情,也知定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真是豈有此理!
半路遇到晚歸的二爺李延年,李延年問他去做甚?這廝居然直言相告:「陪夫人去罰跪。」
接觸到李延年投過來的眼神,朱贏好想化身路旁一隻螢火蟲,飛到葉子底下藏起來。
兩刻之後,夫妻二人到了祠堂,祠堂里早已明燭高照蒲團在地。
負責看守祠堂的老僕記了時辰便退下了。
這個朝代的人夜生活貧乏,一入夜便安靜得很。更何況這祠堂地處偏僻遠離宅院,是以除了切切鳴蟲之外,四周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
朱贏不擅跪,不多時便兩手撐地趴成狗,轉頭一看依然跪得直挺挺的某人,心想:熟練工和生手到底不可同日而語。
李延齡本來正看著上面的牌位出神,察覺到朱贏的目光,轉頭一看,只見朱贏四肢著地,撅著小嘴一臉氣苦。
他愣了下,下一秒居然唇角一咧,笑了。
朱贏睜大眼,話說成親數月,夫妻間什麼事兒都做盡了,可這哥們兒的笑,卻的的確確第一次看到,居然還有兩顆小虎牙?
這不期而遇卻又帶著點童真燦爛的微笑頓時就把朱贏給融化了。要說李延齡這廝若不是被他媽生生虐待成這副不苟言笑拒人千里的冰山模樣,絕對如假包換的萌系暖男一隻啊!可惜,太可惜了!
李延齡應當極少笑,見朱贏瞠大了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轉過臉去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突然道:「原來快樂與否並不在於你做什麼事,而在於什麼人陪著你一起做。」
朱贏:「……」
「夫君,你知不知道,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朱贏控訴。
李延齡諄諄教誨:「為人處世,要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今日之事,無論旁人看沒看見,違反府規便是違反了,祠堂總是要跪一跪的。」
朱贏瞄一眼道貌岸然的某人,內心鄙視之。
李延齡轉頭看著跪在一旁的女孩,暗淡的燭光朦朧了她略顯稚嫩的輪廓,一眼望去,便只見唇角那淡極始艷的微笑,怡怡然熏熏然,如在夢中一般。
他心有所動,忍不住低聲道:「那樣的秉性,那樣的女子,我喜歡的。」是的,他真的喜歡的,寥寥幾句,便將他平生所願盡數囊括,他怎能不喜歡呢?
朱贏:「……?」這哥們兒在幹嘛?一言不合就告白?還讓不讓人好好跪祠堂了?
朱贏扯著蒲團小狗般挪到李延齡身旁,挨挨蹭蹭地靠著他,道:「夫君,你家列祖列宗可都聽著呢,以後不許對我不好。」
李延齡:「……」
「夫君,這樣跪著好無聊,講個故事給我聽吧。」李延齡才給了一分顏色,朱贏便開起了染坊。
李延齡斜眸看她,眼神很明顯:敢不敢更得寸進尺?
朱贏眨眨眼,道:「唱個小曲也行。」
李延齡一巴掌把她的小腦袋摁到了蒲團上。
朱贏淚:說好喜歡的呢?
不過最終李延齡還是給她講了故事。李延齡小時候身邊有個老嬤嬤,很會講故事,可是她只會講鬼故事,李延齡有樣學樣。入骨三分的鬼故事,配上昏暗陰森的祠堂,效果真是杠杠滴。
大約一個時辰后,李延齡站起來,順便拉起雙腿也不知是跪軟還是嚇軟的朱贏,道:「回去吧。」
那老僕不知從哪兒閃了出來,道:「三爺,兩個時辰還未跪滿。」
李延齡:「我一個時辰,她一個時辰,是不是剛好兩個時辰?」
老僕:「……」頭一次聽說還能這麼算的。
李延齡不與他廢話,抱起朱贏就回了崇善院。
朱贏這一天又是逛街又是跪祠堂的,疲累得很,恨不能回去倒頭就睡。偏李延齡這廝鞭傷好得差不多了,又是小別勝新婚,於是便可勁兒折騰。
良久,水紋般波動的錦帳內終於傳出女子微帶沙啞的一聲嬌嗔:「夫君,饒了我吧,我受不得了。」
李延齡抹一把額上的汗,低頭就在朱贏緋紅的臉蛋上啃了一口,道:「受不得你抱我這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