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結婚》[3](1)
出事的時候陸彌正在工作現場,當時她和白拒在為一個饒有名氣的少年作家拍工作照片,這男孩子瘦小得有些病態,頭髮染成黃色並且參差不齊有點像雞毛撣子,據說他的超人氣質使許多成年作家看著他背著雙背帶書包來簽名售書,不知是該不屑還是苦笑。少年作家自己單獨住在一套大大的房子里,房間里的布置不需細說,他人也不是怪癖得不能交流,只是他說:「你們怎麼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拍臉。」不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的臉這麼沒有信心,其實他也不醜,眼睛細小相貌平平而已。陸彌說:「不拍臉那拍哪兒啊?而且不拍臉那怎麼拍呀?」少年作家說:「不拍臉有什麼不能拍的?難道逆光的照片,背影的照片都不是照片嗎?」陸彌說:「那也要看是什麼用途啊,這照片是雜誌社出面叫我們來拍的,萬一人家挑不出幾張能用的,那我們怎麼交待?」白拒也站在客廳里,可他一直不說話,只是布光,找機位,對鏡頭什麼的。就在少年作家和陸彌爭執不下的當口,白拒突然對少年作家說道:「你去換一件白衣服。」少年作家像得到指令的機器人,轉身到裡屋去了。白拒對陸彌說:「你跟一個神經病有什麼好爭的,該怎麼拍就怎麼拍,就說沒拍他的臉,他知道嗎?照片登出來,他咬我們啊?」陸彌醒過神來,笑道:「白拒你也太損了。」白拒道:「誰都知道作家就是神經病,何況這種小毛賊,又是寫奇幻小說的……你跟他爭,他傻你也傻啊。」說完白拒還翻了陸彌一眼。陸彌被罵得很舒服。不一會兒,少年作家穿著白衣服出來了。白拒給他拍照,並對他說不用看著鏡頭,隨便看哪兒都行,反正也不拍你的臉。小毛賊特別高興,便很配合白拒,白拒讓他怎麼樣他就怎麼樣,所以拍照的過程異常地順利。有時候陸彌還是挺喜歡白拒的,她覺得他活得很透徹。拍完照片以後,少年作家要請白拒和陸彌吃飯,白拒說我們可不吃麥當勞。少年作家說當然不吃麥當勞,我們去吃海陸空火鍋吧。正在這個時候,陸彌的手機響了。是子沖打來的,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又有一點顫抖,他說:「陸彌你馬上到醫院來。」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白拒問陸彌:「出什麼事了?」陸彌說:「不知道,子沖叫我馬上到醫院去一趟。」於是他們正好可以恰如其分地婉拒少年作家的盛情邀請,他們不可能吃一個孩子的飯,不管有事沒事都不能吃,用白拒的話說是沒興趣陪他玩。走出少年作家居住的小區,他們兩個人便分頭上了兩輛計程車。白拒帶著全部的機器和工具回了工作室,陸彌自然是直奔醫院而去。醫院仍和往常一樣,門診部雲集著眾多來看病的人以及送他們來的親友,與集市不同的是常常撞見一臉病容的人被攙扶著,還有人乾脆是被架、被抬進來的,其喧嚷之聲難免讓人心煩意亂。住院部大樓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到處是身穿病號服的人,醫生護士通常都是匆匆疾走。陸彌走進泌尿科的走廊,遠遠看見陸征病房的門外立起了一道白色的屏風,有許多穿白大褂的人出出進進的。一時間,陸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知道出事了,儘管她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但大腦已經開始空白,同時兩耳失聰般的死寂,所有的喧嚷之聲彷彿瞬間消失,甚至眼前無聲的畫面也變成了黑白色。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無邊的恐懼猝不及防地向她襲來。陸征死了。他服了過量的安眠藥,這些安眠藥的來源可以是他每天積累下來的,因為自他患病開始睡眠就一直不好,便要求醫生給他開了輔助睡眠的葯,也可能是他趁護士不在的時候在配藥間拿的,還可能是他到醫院門口的健民大藥房買的。總之對於一個想死的人來說,這實在不是什麼天大的難題。